第83节

  蹙开子和黔荼子站在洞穴的边缘向下俯瞰,深处还能看到翻腾的烈焰喷发出毒气,上升到洞穴顶端,遮住了两人的视线。黔荼子有点经受不住,蹙开子倒是气定神闲。他每天都要上上下下地来上好几趟,早就习惯了。
  蹙开子说:“利用这里的地循余火,可以炼制各种喷火的怪兽——有飞翔在天空的,有潜藏在水底的,还有能够奔跑如马的……等到炼成之日,从它们嘴里吐出来的、从他们羽翼扇出来的,都是地循余火,非人间凡火可比,也非人间凡术可灭。”
  说到这里,蹙开子问黔荼:“你应该知道,地循是什么。”
  “知道,十日竟出,九日坠地,落地之后,就成地循,此处即为地循余火。”
  “据说太子长琴曾于此火之前,静修数载,终于悟出离循之法。可惜,他看遍门中之人无一可传,只好将此法写在法衣之上。现在法衣已经在你的手上了,剩下的就是解开法衣之谜。我受宗师之命助你一臂之力,一坑炼兽都可供你驱遣。”
  说着,蹙开子用手指着洞穴下面。上升的毒焰略微消散了,黔荼子能看到里面的景象。洞穴底部,烈焰如潮,有无数黝黑的形体在里面翻滚。虽然隔着百尺的距离,还能听到惨烈的叫喊声,闻到皮肤熏烤的焦臭、刺鼻的硫磺气味。
  黔荼子说:“想要破解法衣之谜,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攻破苍梧城。诸穆之战,帝丹朱虽然大败,但是回去之后,应该能想明白败在哪里。一旦想到对策,估计我手上的死士恐怕就没有什么用了。”
  蹙开子眼前一亮:“死士,就是你转化的僵尸?”黔荼子点点头。
  蹙开子喜出望外,“我正想别炼一兽,可惜太子长琴当初留下的炼术中。只有一句,‘死不死,方成事。’我一直在琢磨这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所谓死不死,指的就是你老兄的僵尸之术。那批死士在哪里,快借我一用。”
  “就在我们周围。我走到哪里,他们就会跟到哪里。门兄想要一见么?”
  蹙开子充满期待地看着周围:“最好让我见见,我以前开过店。用料之前,总得先验验货。”
  黔荼子哈哈一笑。这个时候,他们的同门情谊算是达到高潮了,简直有求必应。
  黔荼子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一点也不客气,就朝蹙开子眼皮上抹去:“麻烦门兄先闭眼。”
  等蹙开子睁开眼睛之后,他看见洞穴边围着密密麻麻的僵尸。被烈焰余热烘烤着,僵尸的脸上似乎也有害怕之色。
  蹙开子心满意足:“好,收下了,静待时日,就有异兽炼成。到时候,就听老弟一声招呼了。”
  “门兄且慢。这批僵尸暂时还不能送给门兄。我还得用它们去换一件东西。要攻下苍梧城,这件东西必不可缺。”
  “什么东西?”
  “请恕黔荼不能相告了。黔荼只能保证,攻下苍梧,我就会将僵尸送到门兄手上”黔荼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临别之际,黔荼还有一言。要想真正破解法衣之谜,苍梧之战绝不是最后一战。等到更大的战事来临,我地炼门能依靠的就只有门兄炼制的异兽了。”
第十一章
  1
  差不多同时,陆离俞一行四人正在赶往苍梧的路上。他们走在战场的边缘,随可见雨师妾溃败的痕迹,其中之一就是四散逃逸的军马。女汩弄了七匹,加上季后原来的那匹,正好每人一正一副轮换骑着往苍梧走。
  出发之前,女汩筹划了一下回苍梧的路线。她蹲在地上,摆了一块大石头,当是苍梧城,然后拿根树枝,在石头周围比划起来。
  “我随帝父从苍梧出来,自然知道哪条道路离苍梧最近。不过,无支祁的军队估计也会顺着这条道路赶往苍梧。周围的道路也不能走,无支祁的军队估计会沿路分兵驻守。能走的,只有一条远道。”女汩用树枝划了一根曲线,起点代表他们出发的地方,终点就停在了那块大石头。
  “帝父教我谋略的行军图上,曾经给我指过这条线路。我没走过,但要回苍梧,只能这样了。”女汩站起身来,辨认了方向,说,“就从这里出发吧。”
  剩下几个人自然是答应,准备开路。女汩突然又把女姰叫了过来,嘀咕了两句。女姰听着,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又哈哈大笑起来,连声说:“好的,好的。我去跟他们说。”两个男的站在一边,不知道两个女的在发什么疯,面面相觑。
  女姰转过身来,指着附近的小树林,对两个男人说:“我们要去那里做点事。你们留在这里,不要跟过来。还有,等会儿我们出来的时候,不管看到什么,你们都不许笑。”说着也不管两个男人如何吃惊,拉着女汩就朝树林跑去。经过自己那匹马的时候,还顺手取下一个包裹。
  季后和陆离俞只好原地坐了下来,背对着树林。两人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只好闲聊打发时间。
  季后说:“你在帝丹朱的军队里,好歹待过一段时间,应该知道帝丹朱军队的战力,你说说看,到底会是谁胜谁负?”
  “帝丹朱这边,我看不出特别弱的地方,他们不是输在实力。我听他们的议论,好像玄溟那边有地炼门的术士相助。我觉得也有可能,诸穆之战刚开始的时候,帝丹朱叫女汩离开战场,去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陆离俞就把他和女汩到丹朱洞府做的事情告诉了季后。
  季后听罢大惊失色,说:“这就更奇怪了?”
  “怎么奇怪?”
  “这是神巫门的异术,叫做尸军术。人死之后,半刻之间,三魂九魄就会离开人的躯体,只留下一具待腐的躯壳。如果在这半刻之内,能够将三魂九魄,驱回死者的躯体里面,死者就会成为不死不活的尸军。尸军看上去像人,但是没有了人的身心。刀劈不痛,箭穿不死,又有蛮荒冥灵之力。帝丹朱叫女汩长宫去做的,肯定就是召唤尸军。既然能得到尸军的蛮力,帝丹朱应该是胜者才对。”
  陆离俞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个细节,写有黔荼两个字的木简,它是首先被翻开的,然后又是首先掉转了方向。在它在之后,所有的木简都跟着掉转了方向,这里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他把这个告诉了季后,季后想了一下,说道:“应该是这个原因。写有黔荼的木简,就是控制尸军动向的木简。这个叫黔荼的人是谁?”
  “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一直阴我的老树皮。”
  “哦,这个人……刚才听你讲的时候,就觉得此人奸诈狡狯。帝丹朱之败,十有八九是败在这人手上。帝丹朱的尸军,被此人操控,反而成了玄溟部的利器。”
  陆离俞突然想起来了:“你不是有辨鬼之术么,能够辨出鬼灵的行踪么?辩鬼,肯定就能治鬼了,有没有法子制住尸军?”
  季后听了一笑:“我能辨鬼,也非我有此术,而是借用宗师法器,末师应该记得,这件法器已经被你给毁了。”
  陆离俞也想起来了,季后说的法器是画在帛布上的一匹马,结果被离俞一刃给刺破了。
  陆离俞叹了一口气:“现在玄溟兵临城下,若无破除尸军之术,雨师妾一部必败无疑。我还真是替女汩长宫担心,无支祁荒淫无道,此次开战就是要抓女汩。如果战败,女汩长宫大概难逃魔手。”
  季后听到这里,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陆离俞问。
  “在女汩长宫的眼里,你就是个跟班。你应该知道我笑什么了吧。”
  他这样一说,陆离俞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如果被女汩知道,可能不仅不会心生感念,反而会觉得厌恶。想起自己想拉她的手,她的眼里射出来的嫌恶,陆离俞不由得一阵胆寒。
  “末师,上次你跟我说,你到瀛图来,是为了找一个女人。一个叫郁鸣珂的女人,流落了这么久,有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现在,也顾不上这个了。你看我一路经历的,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虞,还是想着先活下来吧。”
  “听末师讲,你来到瀛图,是郁鸣珂暗示你来的。既然是暗示,那就不可能没有后续。为什么要你来这里?如果她重生了,现在会在哪里?难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反倒没有什么暗示?”
  季后这样一说,陆离俞倒想起来了。女汩和女朴厮打的时候,掉下来的那张符图,现在就在他的袖子里掖着。会不会是一个暗示呢?符图是从女汩身上掉出来的,这是女汩自己的东西,还是别人送给女汩的?如果算是一个暗示的话,暗示着什么?女汩就是郁鸣珂?这个想法一出,就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以现在的情形,他真是不敢把两个人想成是一个人。
  关于这个符图,他也不敢问女汩,就是季后,他也觉得没到告诉季后的时候。
《山海经 瀛图纪之悬泽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