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正打算走人,这时候门后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安翠芳于是马上重新敲了敲门,叫道:“唐唐啊,我是安安,你在家吗?”
  “哦,是安安啊,我在我在。”半晌之后,门被拉开了,一个中等身材、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的女子出现在门口,她身后忽暗忽明,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她道歉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睡着了,没有听到。”
  “哎哟喂,唐唐,你憔悴了好多啊,是不是又没睡好啊?”安翠芳看了看她的脸,又看了看她身后,继续说,“我带了两个朋友过来看看你,咋的,堵在门口,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不欢迎啊。”
  “这个,没有的事……”唐米婉微微犹豫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请进,请进,屋里没收拾,有些乱,你们别介意啊。”说着领着我们进了门。
  我跟在张哥后面进了门,屋里的怪味更浓了,客厅中间好像有亮光,我下意识地看了过去,霍然看到七盏燃烧正旺的油灯,那怪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我心里直犯嘀咕,这都是啥玩意儿啊?
  随着主人按亮屋里灯泡,当我看清整个大厅的布局时,我心中的嘀咕变成了头皮发麻。
  唐米婉客厅里门窗紧闭,拉着厚厚的帘子,除了中央有七盏奇怪的油灯之外,东墙之上还悬挂了一张偌大的符咒,下面神台里供奉了一尊太上老君,左右两边各有一支燃烧正旺的蜡烛,中间香炉里香火袅袅。
  更夸张的是四周沿着墙壁用红线串着上百只铃铛,并且每隔一段距离还贴了张黄表纸。恍然之间,我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道观里。
  “天哪,唐唐,你都干吗了啊?”安翠芳挥了挥手,捂着鼻子说,“好臭啊,子瑜,赶紧去把门窗打开,透透风!”
  我应了一声,跑去开窗,中途被唐米婉拦住了,她说:“别别别,这是我请大师布的七星降魔阵,专门对付我那个死鬼老公的,大师特别交代,七天之内不能开窗透风,不然法力全失!”
  “我的妈呀,你信神棍也不信我,老早跟你说了,你的情况纯属心理原因,根本就没有鬼!”安翠芳指指这儿指指那儿,“看看,都啥玩意儿啊,将道观搬到家里了啊,还有这油灯点的是啥?这么臭,就你这环境,没有鬼,也会被你逼出鬼的。张哥、子瑜,你们帮帮忙,赶紧收拾收拾吧,我受不了了,都有些窒息了。”
  我和张哥立马动起手来,开窗的开窗,灭灯的灭灯,很快将这些阵法、神台、铃铛统统处理了。我见厨房有热水、有茶叶,顺手泡了一壶茶,端了出来,又一人一杯满上。
  安翠芳见了,给了我一个微笑,以示鼓励,她坐在沙发上,环顾了四周一眼,轻抿了一口茶,朱唇轻启:“看看,这多好啊,这才像一个家嘛。”说完,将我们相互介绍了一下。
  唐米婉听说我们是心理咨询师,脸上微微有些不快,张口欲说,但安翠芳已经抢先说道:“我知道你不爽,不想看心理医生,觉得自己像是有病的人似的,我能理解,但是啊,你都愿意花钱请神棍上来布阵,我们免费义务上门帮你,你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做人不带你这样的吧,我们……”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我错了,我向你们道歉。”唐米婉招架不住,忙摆手打断她的话。
  “这才对嘛,别紧张,我们又不是吃人的怪兽,就当是三五个朋友聚在一起聊天。”安翠芳盯着唐米婉看了一会儿,继续说,“我看你脸色比上次见你的时候还差,现在还是天天睡不着吗?”
  “嗯。”唐米婉面容忧伤地点了一下头,她掀开右肩衣服,上面赫然有一个紫色的五指印,“别说我迷信,你们看,这手印,就是前天晚上我那个死鬼老公按的。你一直说我没证据证明他回来了,你看这就是证据,他这是想要我的命啊!我为什么去找道士,就是因为最近他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再不降住他,恐怕我都过不了这个月了。”
  “啊,有这等事?”安翠芳凑过去看了看,摸了摸,“擦不掉的样子?这真的是你那个死鬼老公按的?”
  “这我骗你干吗。”唐米婉似乎现在依然心有余悸,“前天晚上,我正在干活,突然觉得背后一阵阴冷,然后我的肩上就出现了一个阴寒的手掌,我吓得动弹不得,阴冷消失后,我觉得肩膀火辣辣的,照镜一看,就发现了这个!”
  “咳。”张哥干咳了一声。
  “哎哟,差点忘了。”安翠芳果然是聪明人,顿时明白了张哥的意思,她跟唐米婉说,“我们尽顾着说话,把张哥和子瑜给忘了。唐唐,你的事我都知道,但是他们并不清楚,现在麻烦你跟他们从头到尾说说好吗?别有心理压力啊,我们就想过来帮帮你,没别的意思。”
  “没事,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唐米婉释然地说,“我老公沈伯虎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在追求我的时候百依百顺,乖得跟孙子似的,可是没想到结婚后却原形毕露,不但懒惰成性,还酗酒打人,每次黄汤过后,就开始耍酒疯。我和他结婚三年,有两年半的时间两人是在吵闹中度过的……”
  第三章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压根不是人过的,换作其他人两人早就分了,然而沈伯虎能说会道,事后往往跪在唐米婉面前,抱着她的大腿哭哭啼啼地求饶道歉,心软的唐米婉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原谅他。
  沈伯虎除了这招死皮赖脸的办法之外,还有一招让唐米婉不敢轻言离婚的“撒手锏”,那就是沈伯虎已经不止在一两个场合搁下这样的话:老子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说这话的时候,他满脸杀气,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唐米婉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若真的跟他离婚,他一定会杀了她,还会杀了她父母。
  半个月前的周末,沈伯虎带着唐米婉,招呼了几个朋友前去上庄水库烧烤,在之前,两人又大吵了一次,唐米婉这次是铁了心要跟他离婚,上庄水库烧烤是沈伯虎为了哄唐米婉而专门设计的,为了让她回心转意,他还特意邀请了两人都认识的朋友一起来助阵。
  期间,众人自然少不了一番劝说,沈伯虎继续使出他的老桥段:跪在唐米婉的面前,举手发誓,一定会好好待她,不会再骂她打她,如有违背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唐米婉在朋友面前也不好撕破脸皮,敷衍地应付了一下,沈伯虎以为又一次“胜利”了,心情大快,更显殷勤,为唐米婉夹这夹那,说着贴心的话语,其实在唐米婉看来,他的言行举止更让人觉得恶心。
  众人吃吃喝喝,不知不觉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晕乎乎的了,这时,沈伯虎突然提议下水游泳,几个大男人踊跃参与了,岸上留着唐米婉一人照看衣物。她看着沈伯虎跟伙伴们在水中相互嬉戏打闹着,不时传出阵阵笑声,心里觉得非常厌恶,心想着,要是这个王八蛋就此淹死了不知该有多好!
  说来也奇怪,这个想法刚刚被她抛置脑后,水里的人突然着急起来,有人问:“沈伯虎哪儿去了?”原来一直跟众人玩得不亦乐乎的沈伯虎,不知道何时不见了,水中的人都慌了,连忙四处找了起来,岸上的唐米婉心头也不由得紧了紧,难道他被自己咒死了?
  半小时后,失踪的沈伯虎终于被众人在水库下游处的浅滩上找到,只不过此时的他早已停止了呼吸,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脸色苍白得像纸,肚子鼓得老大,一看就知道八成是活不了了。
  虽然唐米婉一直很恨他,但是眼瞅他就这么死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接受不了,先前还是好好的,跟大伙儿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咋转眼间,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呢?!
  一时之间,她情绪转换不过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里,并且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她从父母口中获知,沈伯虎后来被送到了医院,但是没有抢救过来,当场宣告死亡。
  另外在她昏迷的时候,她婆婆过来闹过两次了,说是她害死了沈伯虎,要她偿命。
  对于婆婆的行为,唐米婉一点也不吃惊,她跟沈伯虎两人的婚姻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婆婆脱不了干系。早在他们结婚之前,她婆婆就看不上她,嫌弃她是外地人,嫌弃她工作不够体面,甚至嫌她左撇子吃饭不够文雅,百般刁难。
  虽然最后沈伯虎以断绝母子关系威胁致使她婆婆答应了他俩的婚事,但婚后,对她更是变本加厉,不时挑拨离间她和沈伯虎的关系,有好几次因为婆婆的火上浇油,她挨了沈伯虎的打。
  对于沈伯虎的死,唐米婉心里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伤心,她想男人死了,不哭,是不是显得薄情寡义?但是哭吧,她又没有眼泪,这男人实在是太伤她的心了。就在这纠结的心态中,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夜里,她突然一个激灵被惊醒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但是意识却告知自己已经醒了,她感觉病房里比白天冷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腥味,好像洪水淹没了病房留下的腥臭味。
  医院里静悄悄的,好像死了一般,这时,她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脚步声——像鞋子里灌满了水一样,走在水磨石地面上啪嗒啪嗒地响——由远而近慢慢走来,在这死气沉沉的医院里显得异常刺耳。
  这个奇怪的脚步声到唐米婉房门停了下来,然后半晌没动静了,唐米婉想睁眼去看,但眼睛还是怎么也睁不开,她听到“咔嚓”一声,房门被推开了,然后一股更腥臭的味道当即弥漫了整个病房。
  那个奇怪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她的床头,每靠近一步,那阴湿的气息和腥臭味就越烈,等走到她跟前时,那寒意直接渗入她的体内,冻得她的血都要凝结了,而那腥臭味则让她五脏翻腾差点要吐出来了。
  她想睁开眼,但是依然睁不开,她想叫,但是叫不出声,好像整个身子都被定身法定住了似的。
  她感觉有个人正站在她的床前注视着她,良久,这个人动了,他弯下身子,凑近她的耳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你是我的,就算我死了,你也还是我的!”
  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就像嘴里含着什么说出来的,声音她认不出来,但是这句话她却知道,这是沈伯虎死前跟她吵架时说的,当时他凶狠地盯着她,然后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的,就算我死了,你也还是我的!”
  “啊!”唐米婉一声尖叫,她像挣脱了所有束缚,终于可以动弹了,她睁开双眼,眼前并没有什么人,她下意识地往床下看去,也没有发现什么人,但是她鼻子里尚残留着腥臭味,似乎在暗示着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难道死鬼老公沈伯虎来找过她?想到这里,她一脸恐惧,身子止不住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事情从这时开始,逐渐朝着离奇诡谲的方向发展。
  沈伯虎一事纯属意外,很快他的尸体就被送往了火葬场火化。在送去之前,唐米婉曾在殡仪馆里见到沈伯虎最后一面,那时的他,脸上很干净,瞪大的眼睛已经被合上,穿着合体的衣服,像睡着了一样。
《我当心理咨询师遇到的那些怪诞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