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亲吻时分。
也好,明天晚上6点15分就是亲吻时分,且等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我把邮件拷贝下来,以防万一。然后点击选项,选择全部显示。我虽然不精通电脑,但也知道可以利用底下看着莫测高深的字符串追查到邮件来源。我听着电脑发出声响,又看了看邮件主题,重新数了一遍斜杠的数量,没错,就是二十一条。
我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湖边森林深处的那棵树木和初吻时的情景。此刻,我坐在空气发闷的办公室里,似乎闻到了草莓的芬芳。
第02章
回到家中,我再次被回忆打击。
我住在华盛顿大桥过去、新泽西州一个叫绿河的郊区,这是一个美国人心目中理想的小镇。虽然名字叫绿河,其实并没有河流经此地,而且绿意也日渐减少。我住的房子是祖父名下的财产,祖母三年前去世了,我和祖父就搬到这里住下。祖父的看护已经换过很多个了。
祖父患了阿兹海默综合征,头脑就像天线坏掉的黑白电视。它进进出出,时好时坏,你必须尽力稳住天线,乱动不得,即便如此,电视画面也仍然会上下晃动。阿兹海默综合征就是这样,前段时间祖父发病很厉害,最近有所好转,若以刚刚的比喻来说,近期电视屏幕很少晃动。
我从来都不太喜欢祖父。祖父是一个盛气凌人、自立自强、大男子主义的古板老头,脾气火暴,爱憎分明,向来以成就高低决定好恶。他的一个多愁善感又不善运动的孙子,即便成绩优异也引不起他的注意。
我之所以搬来和祖父一起住,那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我不搬过来,照顾祖父的责任就一定会落在姐姐琳达身上。很显然,当我们在布鲁克湖夏令营唱“他手中握有全世界”时,琳达太当真了。照顾父母长辈对琳达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但琳达也有自己的伴侣、自己的儿子和家庭,她要养家糊口,但我就不用。因此我抢先一步就搬过来了。其实住在这里是很不错的,至少环境很棒,很安静。
小狗克洛伊摇头摆尾地向我示好。我伸手抓了抓她的耳后,挠了一两分钟后,克洛伊开始盯着自己的狗链发呆。
“等一下,克洛伊。”我对她说。
克洛伊用不高兴的眼神看着我。对一只一脸是毛甚至遮住了眼睛的狗狗来说,这可不简单。克洛伊是一只有胡须的柯利牧羊犬,是我见过的最像牧羊犬的柯利牧羊犬。我和伊丽莎白刚结婚的时候买下了克洛伊,因为伊丽莎白特别喜欢狗。我当时并不喜欢,可现在,克洛伊某些时候是我的寄托。
克洛伊靠着前门,看看门板然后又看看我,然后再看看门板,强烈地暗示我,她想出去散步。
祖父正躺在电视机前看一档游戏节目,但又似乎没在看什么。他没有转头来看我,苍白而又阴沉的脸一直以来都是面无表情。祖父的脸唯一会出现生气的表情的时候,是他换尿布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会绷着嘴,拉着脸,眼睛湿润,有的时候甚至迸出泪水。这个时候,我就会想:祖父最希望自己糊涂的时候,意识却往往最清醒。
上天有时候还真是捉弄人。
看护已经走了,在餐桌上留了一张字条:打电话给洛威尔警长。
底下潦草地写着电话号码。
我开始头痛。自从八年前被人打晕,我就患了偏头疼。那几棒着实打得我头破血流,在医院待了五天。但我的医学院同窗告诉我,我的偏头疼主要是心理原因而非生理原因。也许他是对的,但无论如何,对我来说,痛苦和罪恶感挥之不去。我应该看见迎面而来的球棒,我应该躲开袭击,不该掉进水里,也许这样,伊丽莎白也就不会有事。这件事对我来说,打击虽然大,但我仍然振作了起来。可当时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我知道这一切都已经于事无补。
我又看了一遍字条。克洛伊突然叫了起来,我竖起手指,她马上停止哀叫,又开始看看门板看看我。
我已经八年没有和洛威尔打交道了,但还清晰地记得他在我的病床前来回走动,徘徊不去,满脸的怀疑和愤怒。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又找我做什么?
我拿起电话拨号。铃声一响,就有人接起电话。
“贝克医生,多谢你回电给我。”
我个人并不喜欢来电显示这种服务,对我来说,这似乎太透明了。我清清喉咙,开门见山道:“你好,警长。有什么可以效劳吗?”
“我就在附近。”洛威尔警长说,“如果你方便的话,我希望能过去拜访。”
“过来寒暄几句吗?”我问。
“不算是。”
他在电话那头等我回答,我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现在方便吗?”洛威尔问。
“可以大概说下是什么事情吗?”
“我希望见……”
“那就算了。”
我感觉得到自己的手紧紧握住话筒。
“好吧,贝克医生,我能理解。”洛威尔清清喉咙,听起来像是在多争取一点时间,“你看见瑞利郡发现两具尸体的报道了吗?”
我没看到。
“怎么了?”我问。
“地点就靠近你家。”
“这不是我家,是我祖父家。”
“但你是他的法定监护人,不是吗?”
“我不是。”我说,“监护人是我姐姐。”
“那么,你能否打个电话给你姐姐。我也想找她谈谈。”
“是在莎曼湖发现的吗?”
“不是,是在莎曼湖西侧发现的,算是郡有的土地。”
“那为什么要找到我们?”
短暂的停顿。“我一小时后过去。请你看一下能否联系到你姐姐琳达,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