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那么,再见,莎娜。”
  “嘿,嘿!等等。”莎娜抿抿嘴,心中想起那封奇怪的邮件,想到还在逃亡的贝克,想到惨遭杀身之祸的瑞贝卡·萨耶,还有那份不可思议的毒物检测报告。突然间,之前摆弄数码影像那套原本极具说服力的推论,变得脆弱起来。
  “照片,”她说,“让我看看死者的照片。”
  卡森微笑着说:“这就更有趣了。”
  “什么意思?”
  “里头一张照片也没有。”
  “我还以为——”
  “我也不明白,”卡森插嘴说,“我已经打电话给哈勃医生,就是负责尸体检验的法医官。要他查查看,还有谁调阅过这份档案。他现在正在调查。”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偷了这里头的照片?”
  卡森耸耸肩:“拜托,莎娜,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差点屈服,说出电子邮件和街道摄影的事。但是贝克的态度很坚决。眼前这个男人就算说得天花乱坠,可能还是敌人。“我可以看其他部分吗?”
  卡森慢慢地把报告递给莎娜。要命,还在故弄玄虚?她想。她往前一站抓起报告,打开信封,抽出第一页。视线往下移动,她血液凝固,当看到死者的身高体重时,她差点尖叫出声。
  “怎么了?”卡森问。
  她默默不语。
  手机响起。卡森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是卡森。”
  “我是哈勃。”对方说。
  “找到以前的登记表了吗?”
  “找到了。”
  “还有谁调阅了伊丽莎白·贝克的验尸报告?”
  “三年前,”哈勃说,“档案已存入储藏室,就有人登记调阅了这份报告。”
  “谁?”
  “死者的父亲,也是名警官,名叫霍伊·帕克。”
  
  第36章
  
  赖瑞·甘铎坐在格瑞芬·史柯的对面。两人在史柯豪宅后的花园柱廊。巳经是深夜时分,夜幕笼罩着这片精心修理过的土地。草丛中,蟋蟀唱着悦耳的曲调,是不是只要有钱就连昆虫的叫声也可以操控?清脆的琴声从活动玻璃门流出,室内照明的灯光投射在走廊上,留下或暗红或黄色的影子。
  今天两人都穿着咔叽裤,赖瑞身穿蓝色的马球衫,格瑞芬则穿着香港裁缝为他量身定制的丝质纽扣衬衫。赖瑞手里握着冰镇啤酒,等着格瑞芬先开口。他看着格瑞芬的完美侧影。格瑞芬坐着,面对宽阔的后院,鼻子微微上扬,双腿交叉,右手放在扶手上摇晃,琥珀色的液体在酒杯里打转。
  “你知道他人躲在哪里吗?”格瑞芬开口问。
  “不知道。”
  “那两个救走他的黑人呢,有没有线索?”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吴正在调査。”
  格端芬喝了口酒,时间慢慢流逝,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你觉得她真的还活着吗?”
  赖瑞本来准备了长篇大论,列举正面和反面的证据,提出可能的选择,但开口却只说了一个字:“对。”
  格瑞芬闭上了双眼:“你还记得第一个孩子出生那天的情形吗?”
  “记得。”
  “你那天有没有在现场陪产呢?”
  “我在。”
  “我们那时候不流行这套,”格瑞芬说,“准爸爸们都在一个放满了各种杂志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我还记得护士出来叫我,带我走过走廊。我还记得当我一转弯,看见爱丽森抱着布莱登的情景。赖瑞,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很奇怪,怪得不行。我只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慢慢膨胀,整个人就像要爆炸似的。那种感觉太强烈了,甚至给人一种压迫感,完全没办法分析或理解。我想,所有做父亲的都有这种感觉吧。”
  他停下来没继续说。赖瑞的眼光望向他。老人的双颊竟垂着泪水,泪水反射着昏黄的灯光。赖瑞只是静静地坐着。
  “我记得那天的情绪除了高兴,还有不安。不安是因为自己从此要对这个小人负责。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我其实已经记不清了,直到有一天布莱登要去上学了,才重新想起来。”
  老人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哽咽,他咳嗽了几声。赖瑞看见他泪眼蒙昽。琴声也突然变得柔和,院子里的蟋蟀也停止了叫声,安静下来,仿佛也在聆听老人的说话。
  “我们一起去等校车,我牵着他的手。当时布莱登才5岁,抬头用那种5岁小孩都有的眼神看着我。他穿着一条咖啡色的裤子,膝盖上沾满了草屑。我还记得黄色巴士停车,车门打开的声音。布莱登放开我的手,走上车去。那一刻,我突然想伸手抓住他,拉他回家,但却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他走上车,接着是车门关上的声音。布莱登坐在靠窗的位置,我能看见他的脸,他对我招手。车子开动时,我也对布莱登招手,我对自己说:‘我的世界从此远去了。’那辆轻薄金属车身不知道是由哪个亚当后裔司机驾驶的黄色公车,就这样带走我所有的一切。就在那一刻,我想起了他出生那天的感受还有恐惧,不只是不安,而且是强烈而残酷的恐惧。人会害怕生病,怕老去,怕死,但这些恐惧和我看着巴士慢慢开走所带给我的恐惧都不相同。你懂我的意思吗?”
  赖瑞点点头,他说:“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
  “那一刻我明白了,就算我竭尽所能,终究还是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布莱登身上。我无法随时随地地保护他。我经常这么想,你也是吧。但当事情真的发生,他真的……”他停下来,终于转头面对赖瑞·甘铎。“我还是想努力挽回他。”他说,“我想跟上帝谈判,奉上我的一切,只要他能让布莱登复活。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我也知道。但现在,你却跑来告诉我,当我的儿子,我的整个世界都在地里腐烂的时候,她却……还活着。”他摇着头,“我不能接受。赖瑞,你懂吗?”
  “我懂。”甘铎说。
  “我很后悔没有能保护他。这次,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格瑞芬·史柯转身面对花园,又喝了一口酒。赖瑞·甘铎明白了老人的意思,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卡森抵达古哈路二十八号的门口时,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他不担心时间已经太晚。楼里灯光还亮着,电视也在闪烁,即使没有这些,主人此时也有比一夜睡到大天亮更重要的事情要担心。
  卡森正要伸手按门铃,门巳经开了。霍伊·帕克站在门口。一瞬间,双方就这么站着,像两名拳击手站在擂台中央瞪视着对方,裁判正要给双方重申老调重弹的无聊规则。
《死者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