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花粉说道:“光波大哥自幼被坚地抚养长大,却不知他便是光波大哥的杀父仇人,还认他作义父,这岂非认贼作父吗?”
“此话怎讲?”光波翼走到花粉面前,淡定问道。
“我听师父讲过,他老人家是令尊的生前好友,二人无话不谈,甚为相知。”花粉说到这里,见光波翼漠然看着自己,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对我师父误解颇深,他老人家说的话,你一时也未必肯信。”
光波翼缓缓说道:“目焱不是很想杀我吗?”
花粉摇了摇头,说道:“恰好相反!其实师父一直都很关心光波大哥。我上次去幽兰谷之前,师父嘱咐我一定要找到光波大哥。师父说,如果大哥当真是光波前辈的儿子,我必定是打不过的。如果光波大哥尚未修习过高明忍术,而败在我手里,那我正好趁机将大哥带回罗刹谷去,师父他老人家自会向你讲明真相,并亲自传授你忍术,将来好为光波前辈报仇。师父还特意嘱咐我万万不可伤害大哥,是以我与大哥初一交手时,以为误杀了大哥,便好生难过,既觉辜负了师父的嘱托,又……又对不起大哥。”
花粉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上次我向师父禀明与光波大哥交手之事,他老人家非常高兴,连说‘不愧是英雄之后’!”
光波翼哂笑一声道:“若真如目焱所说,当年他为何不将我收养在身边?”
花粉说道:“师父何尝不想?可惜当年师父身单力薄,坚地老贼忍术高超,所辖瞻部道忍者最为势众,又有东、西两道忍者帮他,是以师父他老人家无从将光波大哥接来身边,只得作罢。师父说,似这般也好,将来光波大哥知晓真相时,在坚地老贼身边,反倒易于下手复仇。”
光波翼冷笑一声道:“休要再对我义父无礼。目焱谋反,人人皆知,这些不过是他骗人的鬼话,岂可苟信?”
花粉叹口气道:“光波大哥,我知你为人豁达,知恩图报,无论忍术还是智谋都高过花粉太多,不过坚地老……”花粉刚欲再说“坚地老贼”,便觉失口,遂改口说道:“坚地长老确实为人狡诈老辣,善于收买人心。你有所不知,我师父现在的所作所为,其实正是光波前辈的遗愿。”
光波翼闻言锁眉斥道:“住口!目焱这厮怎敢污蔑先父的清名?我父亲一生忠心耿耿,岂会做出犯上作乱之事?目焱反贼欺你年幼无知,编造如此谎言,让你来做离间的说客,真真可恨之极!”
花粉见光波翼发怒,慌道:“光波大哥你莫生气,师父并未让我来做说客,他怎会知道你我能有今日这般对话?若不是……这都是天意,不然的话,也许我早已命赴黄泉了。”说到后来竟自黯然。
听她如此说,光波翼不觉歉意又生,怒气顿消,心中也觉花粉所说有理,便说道:“我并未怪你,不过目焱此说有何凭据?”
花粉回道:“当年南诏大军攻陷‘交趾城’后,光波前辈曾对师父说道:‘我辈先祖自安史之乱以来,出生入死,为国效力,虽历武宗之难,不改初衷。然今朝廷上下,昏聩无能,但图一己之乐,不问百姓死活,以至于边衅四起,内乱纷嚣,苍生罹难,天下不安。依目贤弟之见,我辈当如之何?’师父当时便说:‘芒夫兄胸怀天下,心系苍生,文韬武略皆称盖世,既是当世国忍,更为我辈旌麾,芒夫兄但有所谋,我等必当誓死追随,唯芒夫兄马首是瞻。’”芒夫正是光波勇的表字。
花粉说到这里,忽觉双腿绵软无力,一把抓住光波翼胳膊,险些站立不住。光波翼忙扶她在洞口坐下,说道:“姑娘伤后初愈,不可过度劳累,还是多休息将养,这些话回头再说吧。”
花粉摇摇头道:“不打紧,这里云海山色如此之美,我们便坐在这里,边欣赏这美景,边说会儿话吧。”
光波翼便坐在花粉身旁,听花粉继续说道:“光波前辈听师父那般说,也很高兴,便说道:‘当今懿宗皇帝虽然昏庸,但他将诸道忍者召回,毕竟于我辈有恩,加之大唐气运尚未全尽,咱们且待懿宗皇帝百年之后再图大业。’对了,光波前辈初闻交趾城破之时,还写过一首诗,诗中便有此意。”
“诗中如何说?”光波翼问道。
“前面我也记不大清楚,只记得大致是说城破之后,百姓纷纷逃难,外祸内乱,生计艰难。后两句我倒记得,‘何当挥旌安天下,一效岐山恤苍生。’”
光波翼闻言默然不语,这两句诗分明是说要效仿武王伐纣,反叛之意昭然。莫非悉是目焱编造出来欺骗自己的?正要询问花粉诗稿现在何处,只听花粉又道:“这诗稿现在师父手中,日后光波大哥自会见到,便知花粉所言非虚。而且听师父说,坚地手下的一名信子叫‘谷逢道’的,也曾亲眼见过此诗,当时便是他将交趾城破之事报给光波前辈的。”
正说到此处,药师信从洞内走出,招呼二人道:“我已煮好了一些药粥,两位进去用早饭吧。”
光波翼忙起身称谢,扶起花粉,随药师信进洞去了。
第十六回 多云山上传秘术,思政殿中授金书
来到洞内的石板旁,花粉身子向下一沉,竟瘫软在石板上。
药师信忙上前察看,见花粉面色及眼珠微微发黄,躺在石板上一动不动,问她感觉怎样,答说是浑身无力,心慌气短,又觉恶心欲呕,毫无食欲。
药师信摸了摸花粉的脉,说道:“花粉姑娘像是中了毒,适才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花粉轻轻摇了摇头。
光波翼说道:“适才花粉姑娘从洞内出来,便一直在同我说话,并未见她吃过、碰过什么。”
药师信想了想,问道:“光波兄的星镖上可曾喂过毒?”
光波翼回道:“当然不曾喂过,我怎会做这种事?”
药师信皱眉道:“这便奇怪了。”
光波翼忽然想起,刺伤花粉的那枚星镖曾击穿了一片树叶,而那片树叶上倒是沾了些黄色药粉,莫非因此星镖也沾上了有毒的药粉?
药师信听罢问道:“是何种药粉?”
花粉此时强打精神,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来,有气无力地说道:“这只是迷药,并无毒性。”
药师信接过瓷瓶,打开瓶塞,一股浓香顿时扑面而来,药师信忙屏住呼吸,还是觉得一阵轻微头晕,忙盖上瓶塞,暗叫“好烈的迷药”。遂又问道:“可知是何种树叶?”
光波翼说道:“似乎是桐树叶子,那伏羲画卦亭旁便有一棵老桐树,我想花粉姑娘定是顺手从树上摘的叶子。”
花粉“嗯”了一声。
药师信道:“从花粉姑娘中毒的情状来看,倒像是桐树叶子的毒。按说星镖上所沾毒汁极少,毒性不应有这般强烈,不过适才我看花粉姑娘的迷药药性极烈,似乎是混合了桐树叶的毒汁后,令树叶的毒性骤增。”
光波翼点头说道:“不错,花粉姑娘的迷药只需一点,便能令人迷幻麻木,任人摆布,想必是大大增强了树叶毒性。只是花粉姑娘昨日受伤,距今已有一日夜,何以毒性刚刚发作?”
“这也正是我不解之处。”药师信说道。
“是迷药。”花粉忽然插话道,“这迷药虽非毒药,却有一处特别,若是药粉沾了血,便会吸附血液,形成小血珠子,须经十二个时辰方能化开。所以若想致敌于死命,只需将这药粉涂在兵刃上,令敌人略受轻伤即可。常人会以为是中毒而死,其实是那血珠子行到敌人的心脑中,塞住其血脉而死,故而伤者多在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之后才会突然暴毙,须看伤在何处而定。”
“这便是了。”药师信恍然大悟道,“幸好那镖上所沾药粉极少,故而血珠子也极小,不至于害了花粉姑娘的性命,却将这桐树叶之毒裹在血珠子里,待过了十二个时辰,血珠子化开,毒性便发作起来。”
光波翼叹道:“原来如此。只是这桐树叶子的毒性当如何解?”
药师信微笑道:“这个不妨,既已察明病因,我自会为花粉姑娘解毒。”说罢取出一粒绿豆大的小药丸,默念了几句咒语,又向其吹了口气,给花粉服下。
不大工夫,花粉已觉不再恶心,面色也转好些,只是身上还有些乏力酸懒。
药师信让花粉再睡一阵子,端起粥罐儿与光波翼来到洞口处,二人边用早饭边聊。
二人互相问说了一些经历,原来药师信乃是号称医术天下第一的药师愚的传人。药师愚年已过百,近年常在黄山深处闭关不出。药师信虽然年轻,却是资质过人,颇得药师愚真传,两月前牛货道七手族的老四巽涛被曼陀族忍者斩断右手,便是被药师信接上复原的。
药师信也很钦佩光波翼的智勇义气,叹其不愧为名门之后,二人彼此颇相敬慕。
言谈之下,得知药师信年长光波翼两岁,光波翼遂居为弟,以兄长称呼药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