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光波翼见洞室的矮门从外紧锁,便仍从墙壁穿出,走到大厅之中,见沿途各小屋之中也都整齐堆放着许多箱子,箱中装有各种金银珠宝。此时再看那崎岖走廊,原来可通往地面的入口处,走廊便是一条长长的迷宫,由走廊进入地下大厅的小门也被伪装成墙壁的模样。
  光波翼心道:“这地下密室建造得如此隐秘,又藏了如许多财宝,莫非这里便是‘十一大盗’的老巢?郭家院墙空有夹层,原来是为了掩人耳目,金银财宝却都藏在地下。看来这郭宅之中尚有许多秘密。”
  光波翼穿进大厅右手那间屋子,只见屋中挂有一匾,上书“五勇堂”三个大字。发现这里竟是一间祠堂,香案上花果灯烛齐备,龛中供有四面牌位,从右及左依次为:四弟邓玉龙之神位、二弟马雄飞之神位、胞弟郭豹之神位、五弟张槐之神位。
  光波翼凛然一惊,他忽然忆起在阆州城外林中假意劫持罗有家父女那四人,最先投河而死的汉子不正是自称“郭豹”吗?那郭豹被他同伙呼作“老三”,如今见这四面牌位正应是结拜的兄弟四人,而郭豹灵牌的位置也正好处在二弟之下、四弟之上。只是牌位上不写“三弟郭豹之神位”,却写的是“胞弟”,想必这郭豹乃郭虎的亲生兄弟,灵牌自然是由郭虎所立无疑。如此说来,郭虎等五人极有可能是结拜而成的盗贼帮伙。只不过,他们怎么会与罗有家那件事扯上干系,莫非他们与坚地也有瓜葛?
  此时,光波翼已全然不关心这伙盗贼是不是“十一大盗”,而是极力想弄清楚,郭虎等人究竟与忍者有何关系,能否从郭虎身上弄清自己在阆州遇骗之谜。
  光波翼离开地下密室,来到书房脚下,见房中无人,便钻出地面,将那卷册从书架夹层中取出,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道:乙酉八月十五,嘉胡十一,黄二百二十,白一万一千二百八十,青七万八千,变二。
  又随手翻开一页,见是:庚寅三月二十,渝李三十七,黄千七百六十,白十八万九千五百四十,青三十二万六千,变七十三。朱七。
  再看最后有字一页,上书:己亥七月十四,合吴二十一,黄三百一十,白三万四千四百,青十七万六千,变十六。
  至此,光波翼心下了然,这原是一本打劫的账簿。他在节度使府中所见案宗的最后一例,正好便是今年——己亥年七月十四日,合州吴姓一家二十一口遭劫。黄、白、青应为金、银与铜钱的暗语,“变”疑为其他珍贵宝物之称,只是前面看到“朱七”字样,不明何意。
  光波翼又向前翻看几页,找到“戊戌三月四”,即是去年三月四日嘉州姜氏灭门案发之日,姜氏一门十三人遇害。只见账簿上果然载有:嘉姜十四,白五万四千八百,青十二万二千,变七,朱十三。
  光波翼此时方明白,原来朱十三即是诛杀十三人之意,前面朱七自然便是杀害了七人。
  毫无疑问,这伙贼人的确便是“十一大盗”。看来,自去年六月以后,这伙盗贼连续四个月未犯案,正是因为这郭虎死了四个兄弟,以至于其后的作案频率亦大为降低。
  光波翼将账册揣入怀中,心中倏然有了主意,便用书房的纸笔,写下几行字,将纸折好后放入怀中,重又回到地下,以坤行术,将各个小屋中堆放的箱子悉皆移到地下洞室之外丈余远处,这便等于将财宝深埋地下无异。
  挪置妥当,光波翼寻到郭虎房间脚下。此时夜深,只见郭虎已换了内衣,正坐在椅子上,一名侍女跪在地上为他洗脚。擦干脚,侍女端着水盆离去,郭虎抓起几上的茶碗吃了口茶,随即起身走到床头,吹熄灯火,躺倒在床榻上。
  稍候片刻,光波翼悄然走出地面,将适才写好那张字条压在郭虎床头的灯烛之下。
  郭虎蒙蒙眬眬将睡未睡之际,忽然听到“咣啷”一声响,他腾地坐起身,手中已抄起藏在枕头下的短刀,窜到床尾,侧耳再听,见半晌无有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轻轻走到门旁,猛然打开房门,自己则藏身一侧,以防有人在门外偷袭。确认门外无人,郭虎方才唤来手下,将屋内灯火点燃,看见灯下字条,郭虎忙拾起细看,只见上面写道:“家财亿万,兄弟各半,吾取地下,兄留地面。”署名竟是郭豹。
  郭虎见字一惊,明知这绝非郭豹的笔迹,忙命人唤来管家邹锐。此人乃是他的亲信,平日帮他打理府中一切大小事务,对于匪帮中之人事也极熟悉,自从郭豹等人死后,郭虎更是常与邹锐一起商议大事。
  二人屏退左右,决定先下去密室一看究竟。这密室有两处入口,一处便在郭虎房中卧榻后的夹墙之中,另一处则在后花园水池之中,须潜到水中方可觅见,故而平日郭虎等人从不使用那处入口,只备作不时之需。
  二人挑灯下到密室,见所有门、锁、廊、壁悉皆完好无损,心中不免狐疑,遂打开一间藏宝小屋,却见屋内已空空如也。二人相觑无语,忙又打开另外几间屋子,亦成空室无异。邹锐索性将各间屋子悉数打开,却见哪里还剩下一个箱子、一锭银子!
  郭虎此时已确知这字条绝非玩笑,只是他绝不相信是郭豹所为。盗窃财宝之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二三十间小屋中的数百箱财宝盗空,却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也未损坏任何门锁,这着实匪夷所思。而且这密室每隔两三日便会由邹锐亲自巡视一番,郭虎本人也常常会下来祭拜四位兄弟,盗窃财宝之人是何时下手,又是如何得手的呢?
  郭虎盯着邹锐,一言不发。邹锐心知郭虎必定是怀疑自己搞鬼,不过这也难怪,眼见这许多财宝不翼而飞,绝非一人所能为,亦不像是外人所为,换作他自己也认为当属自己嫌疑最大。
  邹锐略为沉吟,向郭虎抱拳道:“大哥,我也知此事,自己嫌疑最大,只是……”话未说完,却见郭虎一摆手,打断他道:“不,此事与你无关。”说罢转身便走,来到五勇堂中,对着龛中灵牌说道:“各位兄弟,咱们五人自从结义创立五勇门以来,历经十四载,方才有了今日规模,只可惜各位兄弟未及享尽人间富贵,便撒手人寰。如今咱们这么多年苦心积蓄的财宝竟被人盗去,各位兄弟泉下有知,请帮助为兄尽快找出贼人下落,寻回财宝。明年,为兄便打算金盆洗手,选一处吉地,为你们建一座大祠堂,让你们永享香火祭祀。”
  二人从密室出来,郭虎对邹锐道:“你速去召集所有弟兄,到我书房来。”
  邹锐领命而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书房中聚集了十五男二女共一十七人,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深夜集此所为何事,谁也不敢吭声。郭虎沉着脸坐在正中椅子上,邹锐上前低声道:“大哥,除了前往泸州串门子的张彪、俞德佑,其他人都到齐了。”串门子是五勇门黑话,为盯梢、踩点,筛选抢劫对象之意。
  郭虎开口道:“我五勇门上下一百余口,诸位弟兄都是门中栋梁,深夜召集大家到此,乃是因为门中出了一件大事,有人偷光了五勇门的财宝!”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盗窃五勇门的财宝,这可当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谁能如此大胆?谁又能有如此本领?
  郭虎又道:“此事若无内鬼,断然难成。”忽然盯住一人道:“李敏,你说是也不是?”
  李敏一愣,随即问道:“大哥,你这是何意?莫非你怀疑是兄弟所为不成?”
  郭虎冷笑一声道:“这么大的事,岂是一人所能为?你素与邹锐交往甚密,我想听听你二人怎么说。”
  邹锐忙踏出一步,说道:“大哥,你不是说此事与小弟无关吗?怎的当着众位弟兄的面又如此说话?兄弟我对五勇门忠心耿耿,众人皆知,我怎会串通门中兄弟做出这等不义之事来?”
  郭虎道:“五勇门藏宝之处除了我五兄弟之外,便只有你邹锐一人知晓,那么多财宝当然不可能是你一人盗走,你与李敏有过命的交情,门中难道还有比你二人更加可疑之人吗?”
  邹锐微微怒道:“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五勇门中个个都是好兄弟,你说我与李敏兄弟交好不假,我的确救过李敏兄弟的命。不过试问,当时换了门中其他兄弟,我难道便会见死不救吗?我又与哪位兄弟不好呢?入门之初,咱们便发过誓,贫富相守,生死与共,忠心不疑,万死不惧。如今大哥难道忘了誓言,反倒怀疑起自己的兄弟来了?”
  郭虎眉头一皱,拍案吼道:“我实不想疑你,可如今财宝在哪里?”
  此时,一名女子开口说道:“大哥先不必发怒,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财宝是如何丢的?情形怎样?可否先说给弟兄们听听,大家也好心中有数。”
  郭虎从怀中拿出那张字条,道:“这是适才有人放在我床头的,你们自己看吧。”说罢将字条放在桌案上。
  距离案边最近一人拿起字条看了看,又传给身旁之人,大家看罢皆颇为惊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李敏说道:“单凭这张字条,大哥如何便怀疑是我和邹大哥所为?”
  郭虎道:“我兄弟郭豹早已过世,这明显是有人假借他的名字,想要掩人耳目。”
  李敏嘿嘿一笑道:“说到掩人耳目,兄弟我倒有一事不明。大哥说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他们去年在一次买卖中失手遇害,可一直没对咱们众位弟兄交代清楚,他们去做的什么买卖?是被何人所害?咱们做买卖一向是由这几位哥哥分别带头,为何那一次却由他们四人一同前往?四位哥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失踪得不明不白。如今这财宝也丢得不清不楚,我倒想请大哥向弟兄们交代交代。”
  李敏说罢,众人一声不响,皆齐齐地盯着郭虎,看他要怎样解释此事。郭虎又急又恼,心中暗骂李敏,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点点头道:“好,今日我便将此事说与你们听。”
  此时光波翼正在屋外以摩尼宝镜术窥视,屋内众人说话,字字清晰入耳,闻听郭虎此言,光波翼心中一喜。他未曾想到自己写的这张字条竟然能引起群盗如此内讧,如今郭虎主动讲出那件往事,可省去自己许多麻烦。
  只听郭虎续道:“诸位兄弟应该记得,去年五月间,我兄弟郭豹带着两位弟兄去绵州做一桩过路的买卖,不想竟失手被擒。这是咱们五勇门唯一一次失手。”
  “原来这伙贼人不止打劫人家宅,也打劫过往行人。”光波翼心道。
  郭虎又道:“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们打劫的那两辆车马,竟然全部都是女眷!”众人又是讶声一片。
  郭虎顿了顿,又道:“郭豹正是因为事先探知是两车富贵人家的女眷,除车夫之外,身边并无其他男子随行,故而只带了两名弟兄去劫车,不想那些女子竟然身怀绝技,轻易便将郭豹他们制服。抓了他们三人之后,这些女子并未报官,反而寻到我府中。”
  李敏忽然插话道:“纵然三哥敌不过那些女子,他也是条硬汉,怎会为了乞饶将咱五勇门的藏身之所供出来,让那些女子找上门来?”
  郭虎道:“此事我也甚为奇怪,只是尚未来得及询问他,他便又随那两名女子去了。”
  “那两名女子是何人?去了哪里?”有人问道。
  郭虎道:“你们别急,先听我把话讲完。”又道:“那日是两名年轻女子带着郭豹他们三人来到府中,那两名女子年纪不过十七八岁,都是一身墨绿衣裤。言谈之下,她们竟然对咱们五勇门所知甚多。”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骚动。光波翼也是心中一惊,忙侧耳细听,看那两名女子究竟是何来历。
《大唐忍者秘史(中册):幻化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