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这时,他有些吃惊地发现自己走在通往布鲁克斯家的路上,对自己怎么抵达那儿的却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看到贝基得以大显身手他又感到很高兴。路上到处都是车,他知道他们还会进行一次彻底的搜查。至少现在他们可能真的能搞清楚布鲁克斯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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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已经不止一次进过这栋房子,房子里可能到处都留下了他的痕迹,汤姆还是决定在进屋前穿上必要的装备,来保护现场不被进一步破坏。行走间,他身上的一次性无菌服和鞋套沙沙作响,他在这阵声响中朝厨房走去,并确信自己会在那里找到贝基。她正和犯罪现场管理人说着什么,那人叫朱默克·奥索巴,大家通常叫他琼博,是一个脸上永远都挂着笑的大个子黑人。有人问起,他总是回答说他喜欢未知的神秘感,以及到处都有惊喜等着他的感觉。对他而言,一个新的犯罪现场就相当于一个六岁孩子伸手去探的那袋圣诞礼物。每发现一个新的证据,他的笑容就会放大一些,而且他的热情会感染他人。当然,如果有尸体,他会收起笑容。但这里对他来说是完美的现场,没有明显的证据,也没有尸体需要担心。
汤姆忍不住想到“尚未”这个还悬在空中的词,但他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驱逐了出去。他注意到贝基正在喝水,而且看上去脸有点红。等会儿得找她私下聊聊,看看她是不是还好,不过他要先找琼博谈一谈。
“嗨,琼博——很高兴见到你。我知道,今天来的是一流的团队。”
琼博闻言放声大笑。“是啊,汤姆。只会给你最好的,我的朋友。对这次行动我可是充满了期待。”他再次笑了起来,声音有点儿尖细,从他这么大块头的黑人口中传出似乎很不协调。看到琼博难抑喜悦地直搓那双戴着手套的大手,汤姆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证据。现在我们要开始行动了,看看我们能为你找到什么。”琼博朝露台瞟去,然后又收回目光看着汤姆,扬起眉毛表示无声的询问。汤姆觉得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不过他倒真心希望不会到要挖开地板的程度。
琼博果断地大步走到厨房外,简单地布置了任务。汤姆则朝贝基走去,“你没事吧?”他问道。
贝基茫然地看着他,随后似乎摇了摇头。“是的,抱歉,我很好,就是特别爱胡思乱想罢了。我走进房子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进了停尸房。那种安静简直要人命,我真的觉得自己随时会被一具尸体绊倒。当负责犯罪现场的那些小伙子到达这里时,我才狠狠松了口气,虽然琼博本人也来了有点出乎意料。我们当初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他是这里最好的,你就等着瞧吧。”汤姆说着走到窗前,凝视花园,“你觉得罗伯特是真的逃跑了,还是散步走得有点远?”
贝基摇了摇头。“他逃跑了,我能感觉得到。我们非常肯定他是从后面溜出去的,如果只是去散步就没必要翻栅栏。你看,松软的泥地上有一个鞋印,而且他还把一把小孩子的塑料椅从他们玩耍的地方拖到了栅栏那儿。”
“那他现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们掌握了什么信息让他怕得要搬到别处去?是我们知道了奥莉维亚不在他所说的地方,还是我们手上有另一个女人的照片?难道我们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我倒是巴不得那样——我们得找到这些孩子。”
“他害怕了,汤姆。他知道我们盯上他了。”贝基回应道,“只是我们不知道他对她——或者孩子们做了什么。”
汤姆摇了摇头。当初他们认为奥莉维亚和那位黑皮肤的拜访者在旅馆有染还说得过去,可另一个女人三天里假扮奥莉维亚的事实却暗示了一个非比寻常的骗局。不过是对哪一方来说呢?罗伯特在这周之前知道奥莉维亚从未到过安格尔西岛上的新旅馆吗?
贝基举起空水瓶。 “我得把这个扔掉,再确认一下我们进展到哪里了。楼上简直是一团糟,卧室看起来像是打过仗似的。不过我带琼博四处看的时候,他倒不这么觉得。”
就在贝基朝前走的时候,汤姆清楚地听到了吉尔·坦南特的声音,他正在罗伯特·布鲁克斯的电脑被运走前对其进行检查。
“早上好,道格拉斯侦缉总督察。”他一边说一边走进厨房。汤姆很高兴再次看到吉尔对时髦鞋子的热衷一如既往。尽管套了鞋套,只能依稀看到深红色运动鞋的鞋沿,但汤姆还是确信,一旦把这身连体工作服脱掉,这双鞋就会和他的衬衫或裤子完美匹配。
“早,吉尔。很抱歉大周末的还把你拖到这儿来。你来的时候和贝基聊了吗?”
“那是当然的。她告诉我布鲁克斯先生通常都锁着书房的门,所以我很期待找出藏在那里的秘密。”吉尔搓着手说道。
“布鲁克斯跟我们说过他的电脑有密码保护,会不会很难处理?”汤姆问道。
闻言,吉尔只是抬起下巴,神情有些自得,汤姆不用猜也知道他会听到什么回答。“最起码电是恢复了。我估计昨天下午是隔壁那个蠢货挖断了电缆,所以,就让我们期待他今天的挖掘行动能收敛收敛吧。”吉尔说。
“汤姆,你有空吗?”琼博的声音穿透屋内的嘈杂传来。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肯定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汤姆绕过吉尔,一步两个台阶地上了楼梯,贝基紧跟在后面。他们循声来到主卧。
“琼博,即使是按你的标准,也真是迅速啊。你发现了什么?”
琼博手里显然拿着什么东西,可转眼间汤姆就因房间里的一片混乱惊呆了。
“天哪,难道这里发生了海啸,而我错过了?”他问道。
“啊,那是第一件事。贝基——我叫你贝基没问题吧,鲁滨逊督察?”琼博并没有停下来征得对方的同意,而是继续道:“贝基怀疑这里之前有过打斗,可我倒觉得所有这些都是一个人弄出来的。我想他当时就站在这个位置,”琼博往左迈了一大步,“把抽屉都拉出来扔得整个房间都是,似乎并没有多少东西被放回去的迹象。床上有人坐过的印记,而且从衣架上扯下来的只有女人的衣服。所以我想说的是,这是我们的布鲁克斯先生在发火呢。”
从这个房间的情况来判断,“发火”是本年度最保守的说法了。
“你觉得他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汤姆问。
“我很怀疑,因为很肯定他是手忙脚乱的。不过……”琼博顿了一下,环视房间,又露出那标志性的笑容,“如果他一直在找什么,那就是做了无用功。正如你所看到的,一些抽屉被他拖出来翻得底朝天,但一些只是被扔到一旁,静静立着。来看看我们发现粘在其中一个抽屉底部的东西。”
琼博将两个塑料物证袋递给汤姆,每个袋子里都装着一本护照。汤姆抬头看着琼博,脸上写着疑问。
“一本英国护照上面写着奥莉维亚·布鲁克斯的名字,另一本则写着贾丝明·贾罕德的名字。还有一点我不知道是否有关系,那就是这两本护照上都盖有日期为去年十月的伊朗签证戳。”
贝基和汤姆都是开车来案发现场的,所以他们只得各自返回专案室,这让汤姆很失望,因为他本可以让贝基当参谋。他们已经知道奥莉维亚和贾丝明有护照了,尽管罗伯特曾明确表示过她们没有,但很明显奥莉维亚把护照藏起来了,不想让他发现。假设她们都在去年十月去了伊朗,那又是谁照看那两个男孩的呢?
当罗伯特说到奥莉维亚和孩子们都不需要护照的时候,汤姆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撒谎的迹象。奥莉维亚必定是将它们藏了起来,汤姆确信罗伯特对伊朗签证一事一无所知。而琼博只花了约莫五分钟就找到了它们,天晓得他还会在那栋房子里找出什么来。汤姆没等多久就知道了,手机嘟嘟地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琼博”的名字。“嘿,琼博,别告诉我你在一个小时内就把这个案子给破了。”汤姆半开玩笑地说。
“哈,你一定会对我们在这里石头底下发现的那些黏糊糊的小碎片大吃一惊。等你找吉尔谈过后就知道了。他一直兴奋得上蹦下跳,还让我的伙计们爬了一上午的梯子。”
“梯子?”汤姆吃惊地问道,“梯子和他的电脑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就留给吉尔吧,我可不想抢了他的风头。不过说真的,汤姆,有那么一刻,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我还说不上来为什么,可就是觉得我们即将扒开一层层污秽的内里,把这栋房子里发生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说到这里,琼博顿了顿,汤姆听到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打消脑子里纷乱的猜测,让头脑清晰些,“反正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出真相来,而不是在这里乱猜。对了,我们拿到信用卡和银行记录了没有?”
“还没。我们刚刚提出申请。怎么问起这个了?”
“没什么,只是我现在对他们从约翰·路易斯百货店买了些什么特别感兴趣。我们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约翰·路易斯百货的空购物袋,那里面大约就只有这个,我知道你早就注意到了。楼上还有几样东西的包装上也都贴着约翰·路易斯的标签,孩子们的房间里有一个带边儿的羽绒被和几件粉红色的睡衣,我猜那睡衣是他们家女儿的。”
“这些就是可疑物品吗?”汤姆忍不住疑惑地说道。
顿时,琼博响亮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哈,你肯定以为我疯了吧,汤姆。不是,不过它们可能是和别的东西一起买回来的。当时我手下的一个姑娘正在检查厨房,发现刀架上的所有刀都在,位置也没放错。然而,作为一个目光如炬又有点强迫症的女孩——正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她还是把它们都取了出来,送去做指纹检测了。她还注意到这些都是萨巴蒂尔斯牌子的刀——就是那些刀柄上通常钉着三颗圆形钢铆钉的,知道吧?哦,应该说几乎所有的都是萨巴蒂尔斯·迪亚芒的刀,只有一把除外。那把刀看上去和其他刀几乎一样,它实际上却是约翰·路易斯牌的。”
汤姆听完深感敬佩。那姑娘一定非常善于观察,而不是因为它值得注意。
“我听到你脑子那呼呼转动的声音了,汤姆。”琼博冲着电话大喊,嗓门儿盖过了似乎在给什么钻孔的声音,“不过最有意思的是,所有萨巴蒂尔斯的刀上都有奥莉维亚的指纹,没有其他人的,只有一把例外。那把刀上面只有罗伯特的指纹,而且只有一组指纹,可能它曾被非常彻底地清洗过,后来只有罗伯特碰过,也可能它本来就是一把新刀。”
接下来他还没开口,汤姆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那把刀上没有一丝血迹,其他刀上也没有,我们都检查过了。不过我觉得它被换了,而且是最近才换的。这就是为什么我想确认它是不是罗伯特买回来的原因,如果是,又是什么时候买的。一旦我们把其他事都做完了,我就会马上把鲁米诺试剂拿到这栋房子里来。我想我们也没有太多选择,对吧?”此时琼博已收起了笑容,汤姆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
“你觉得会找到血迹?”汤姆小声问。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只是那把刀让我心里有不少疑惑。比如那套刀具中原来的那把哪儿去了。而且事实证明,两个多星期里没有一个人见过或听到过有关奥莉维亚·布鲁克斯的消息——或许除了她老公,但这个人的话我觉得我们一句都不能信。”
“这点我举双手赞成。”汤姆应道。
“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你。”就在汤姆把车开进停车场的时候,琼博挂断了电话。
汤姆暗暗思忖道,天啊,要是我让那个混蛋跑掉了,可别让他把那些人都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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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基怒气冲冲地走进气氛紧张的专案室。她简直不敢相信那天早上自己在那栋房子里有多可怜。大家都知道,必要的时候她能一次撂倒两个男人,一栋空房子却差点儿没把她吓破胆。究竟混乱的情感是怎么让一个人耗尽所有力量和决心的呢?好吧,让那些见鬼去吧,她要把过去的自己找回来。她才不要像十八世纪的柔弱贵妇人一般懦弱无能,看到随便一个什么让人吃惊的东西就能吓晕呢。真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