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那么,丽芙,跟我讲讲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还有你的丈夫和孩子们——我要知道每一个该死的细节。”
走出房间的时候,她听到母亲还在嘀咕:“注意你的措辞,苏菲。”两个好友相视一笑,感觉很愉快。
“不,苏菲,先告诉我你发生什么事了。看到你的照片出现在新闻里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不经常看电视新闻,可那天我就开了五分钟你就出现了,当时情况一定很可怕吧?”
“你不看新闻?那你怎么了解这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啊?看报纸吗?”
“哦,都是因为罗伯特。他希望我开心,觉得坏消息会让我难过。某种程度上说,他像是在帮我过滤新闻——只报喜不报忧,这是他照顾我的方法,不过我还是会趁他不在身边的时候不时地快速扫两眼。别管那个了,你快告诉我吧。”
于是苏菲便把她在伊拉克、阿富汗的事和在情报局的职业生涯告诉了好友。她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并未试图掩盖她喜欢自己的工作这一事实。她知道自己说得很急,有点不清楚,但她想在母亲回到房间之前把故事讲完。她和丽芙谈起了发生爆炸的那天,还有那场大屠杀。虽然她被誉为英雄,但还是有那么多的人死去了,而她仅仅救回了几个而已。
听到母亲开门的声音,她便迅速换了个话题。“你还记得我们相遇的那天吗?当时你在自己的房间里,欢快地跳着舞,跃过倒放的手提箱,踢着衣服,然后把它们捡起来扔到空中。你那时候就是一个疯子。”
丽芙早已转身朝向苏菲的母亲,尽量装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阿姨,您女儿那会儿门都没敲就闯到我房间里了,还站在那儿偷看我。”
“妈妈,您真该看看她当时的样儿。她就是一个真正的懒虫,还总怪她爸太爱干净了。我得把东西都折好,还得帮她把所有东西都放好。甚至在我们一起住的日子里,我也是每隔几周就得跟在她后面收拾。”
“是哦,要是我没记错,你还每次都给我留下一张有意思的纸条,上面写着‘懒牛’‘邋遢驴’,或者一些同样损的字眼。不过那时我们确实过得非常开心,是吧?”丽芙笑了起来,看上去几乎就是苏菲初次见到她时的模样。
“你是过得很开心啊。”苏菲说着,伸出一根手指谴责地指着她,“可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你的保姆。你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每一个没脑子的愚蠢活动你都积极参加,而且要是我不看着点你的话,你还要把我也拖进去。我想曼彻斯特的每个男人都爱着你,有时候呢我又觉得自己像你的保镖,将他们一个个击退。”
丽芙笑得见牙不见眼。“哪有。不管怎样,遇到丹后我就再也没有正眼瞧过其他人了。”一说到丹,丽芙的脸立刻就耷拉下来了。
“可怜的家伙。我知道当时肯定像鸡奸一样痛——对不起,妈妈。不过看看你现在,幸福地结了婚,还有了三个孩子。你有没有查清楚丹到底怎么了?”
“没有,我没有他的消息。”
苏菲点点头,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握的双手。她不知道现在就把知道的情况告诉丽芙合不合适,不过她从来不是一个会保守秘密的人。“我见到丹纳什的哥哥萨米尔了。”她轻声说道。
“什么?”
苏菲这才恍然明白自己不该再挑起这事的。她原本以为好友如今和丹已经结束了,可看到好友急切地向自己靠过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她便知道事实远非如此。
“他都说了什么?你在哪里看到他的?”
“迪拜。当时我在一个鬼地方得了一种严重的病——还是另外一个地方,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我被空运到迪拜,送进了医院。当他们说我的主治医生姓贾罕德时,我就有点怀疑了。因为我记得你告诉过我,萨米尔是一名医生,虽然萨米尔真的是一个相当普通的名字。可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我之前见过他——你不记得了吗——就是在他跑过来训斥弟弟和一个不贞的白人女人未婚同居令家族蒙羞时,说丹本该和他表妹还是谁结婚。”
看着丽芙的脸,苏菲知道她还记得很清楚。不过仅仅几周之后,丽芙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因此就算丹纳什之前有任何拿到博士学位后就离开曼彻斯特的念头,后来也只能打消了。
“萨米尔在迪拜的医院里工作,他在那里挣钱,然后每年花几周时间自愿到伊朗一些更加贫困的地区工作。我倒挺喜欢他的。”
在苏菲看来,丽芙有权知道萨米尔说的关于丹纳什的事情,所以就告诉她了。或许这最终会为她死死坚持的任何梦想画上句号吧。
苏菲说完的时候,丽芙明显是在拼命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没过几分钟,就说她要走了。苏菲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到曾经最好的朋友。她没有提到丽芙从来没有回过她信的事——这次谈话来得太迟,充满太多的眼泪了。
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时间一个月一个月地很快就过去了,而其间则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苏菲摇了摇头,将自己拉出了回忆,该开始考虑考虑将来了。很快她就会回去服役,她的腿已经动过无数次手术,最后一次似乎是成功的,而她要做的就是等,等着伤口愈合。更重要的是,在康复期间,她完成了一门用最受塔利班青睐的语言——普什图语上的课程。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都是为了她的母亲,她极度担心的母亲。母亲的关节炎越来越严重了,不过好歹她们装了电动滑轮轮椅,这样她还可以起来到楼下卧室去。
第一次从阿富汗回来的时候,苏菲已经有了一些积蓄,她想把钱存起来,确保母亲有能力支付所需要的费用,母亲却不同意。她很固执,不想让苏菲花一分钱。不过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在过去的十二个月里那些积蓄几乎都花光了,而她很难向母亲解释清楚这件事。
苏菲把车停到母亲那辆银色嘉年华后的短车道上,虽然已经两年没开了,母亲还是坚持留下那辆车,美其名曰是为了“我下次准备再开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她绝对不会再开,但是没有一个人说破。
苏菲拿出第一个购物袋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各种担忧,一片混乱。她将袋子在膝盖上放稳,把钥匙插入前门的锁里,然后便开始喊起母亲来。“是我,妈。”没有回应,可能她还在睡觉吧。
于是,苏菲回到车上,拿起剩下的袋子,把它们拎到厨房,开始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或许她应该先去看看母亲。她站在楼梯底下,电动滑轮轮椅在楼梯顶上,所以去客厅里看并没有什么意义。
“妈,”她放低声音,再次喊了起来,想着要是她在睡觉就不吵醒她,“您要来点茶和饼干吗?”
一阵短暂的沉默。“这倒是不错。谢谢,苏菲。”
苏菲闻言全身汗毛倒竖。楼上传来的那个声音绝对不是出自她母亲。
25
贝基刚汇报完罗伯特·布鲁克斯消失不见、车却依然停在家里,汤姆便让她把犯罪现场小组成员都召集到一起。根据贝基对卧室情形的描述,房子里是否遭到过什么重大破坏或甚至被人强行闯入,还不是很清楚,这是让他们的人进去的绝佳机会。即便后来证明罗伯特只是单纯地出去跑步了,是从后门离开的,汤姆也一点儿都不相信。罗伯特就是逃了,溜之大吉了。
“他妈的!”汤姆低声骂了一句,其实他早该预见到这种情况,但是到目前为止,除了对房子进行过一次标准搜查,他们并没有理由做别的事情。现在就从这个地方撤走还为时过早,而且不管他是否越来越怀疑罗伯特·布鲁克斯,他早已做好打算,决定在调来一支完整的法医队伍前,先正式审讯罗伯特一番。
而那个冒充奥莉维亚待在旅馆的女人呢?罗伯特会花钱雇人去那里,以隐瞒妻子失踪的真正日期吗?但这已经是这个所谓的“奥莉维亚·布鲁克斯”第三次待在那里了,至少埃文斯夫人是这么告诉他们的。他们得查出那个女人是谁,而且要尽快。一些关于她的想法萦绕在汤姆心头,可他无论怎样也想不起来是什么。还有那位过夜的客人,难道他只是罗伯特游戏中的另一颗棋子吗?
汤姆知道自己去布鲁克斯家的时候车开得很飘忽。没办法,整个早上他脑子里都是利奥的情况、柴郡的入室盗窃和如今变得残忍血腥的罗伯特·布鲁克斯,不过在注意到自己差点撞倒一个骑着自行车逆行的人时,他终于把思绪拉回到手头的事情上——谨慎而专注地开车。才开了五秒钟左右,电话便响了起来。他按下中控台上的按键,接了起来。
“汤姆·道格拉斯。”
“汤姆,我是利奥。我在小屋里,你有时间过来聊会儿吗?”
“你肯定一大早就出发了吧,利奥。多谢你愿意去,非常感谢。”
“嗯,我不到八点就出发了,睡得不大好。”汤姆决定不去提导致他们俩现在这种状况的原因。“汤姆,你觉得……”利奥顿了顿,汤姆等待着,只听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算了,还是改天再说吧。反正我先回屋里了。马克思和埃莉把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也恢复了房子的防护设置,不过看起来那些闯入者确实对你的文件很感兴趣。书房里一个书柜的文件全被撕了,甚至都盖住了地板。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其他地方似乎都没遭到破坏。”
对此汤姆倒是完全能理解。书房是房子里唯一铺有木地板的地方,后来还稍微拓宽了一些,其他地方铺的都是石板。
“他们去过阁楼,”利奥接着说道,“那里所有的箱子都被弄倒了。我和马克思上去看了一下,不过我不想乱翻你的文件或者别的任何东西,所以有点儿困难。”
“你随便翻,利奥。我在那儿没有藏任何秘密,你需要或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知道的,我并不要求你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好。等这个案子一结束我就会尽快赶过去整理小屋。整理过程很可能会为我们了解那些窃贼在寻找什么提供一些线索。说真的,亲爱的,我一点儿也不介意你看任何东西。”说完汤姆咬着下唇,皱起了脸。刚刚他真的叫她“亲爱的”了吗?他只希望她会将此归结为他北方人的做派,不要过分深究。
一如往常地,利奥并没有过分激动。“好吧。我倒要看看能不能琢磨出他们特别感兴趣的是什么,然后再联系你。对了,你今天忙吗?”
“自然很忙。我们的老朋友罗伯特似乎已经逃之夭夭,因此这儿的一切工作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那我们等会儿还会见面吗?”利奥带着一丝试探问道。
汤姆不知该如何回答。利奥听起来不是很自信,这可不像她的风格,她讨厌表现出任何一丝软弱。
“这要看接下来会如何了。”他并非故意扮酷,而是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在这里待上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