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承受大恩惠 灵药赠良朋
闯荡江湖,卫道游侠,本来就难免要刀头喋血,剑底惊魂!’性命可以持轻,名节却必须保重!换句话说,“妙姹金刚”箫克英可以死,不能失节!场中饮剑,她可以含笑身亡,但万一失节,却必然死不瞑目!毒在脏腑,受人控制,箫克英将承受多大痛苦?多少折磨?才能用“血”“泪”二字,保全她的名节?何况,还有个分明对箫克英已情丝深系,两人也灵犀相通的“小小子”焦良!眼看爱侣成夭折,一寸想思一寸灰!这是多么强烈,多么深的痛苦?像“小小子”焦良那等天真烂漫,人世未深的性情中人,受得住么?为了朋友——箫克英,为了兄弟——焦良,柳延昭只得咬紧牙关,管束自己!他压制了不愿轻受人恩惠的倔强高傲性格……
他强忍住追上白衣少女,掷还她这粒独门解药的行为她送给他,他准备再送给她!第二个“她”,不是白衣少女,是与柳延昭一样,身中无名奇毒的“妙姹金则”箫克英!但箫克英也是侠女,也是强人。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她若知道解药只有一粒,决不肯接受柳延昭这份舍己为人的恩惠!故而,柳延昭不单决定要把这粒解药,转赠给箫克英,并决定要设法使她坦然安心服下!这些念头,虽像潮起波平,在心头一闪即瞬,但“演武场”上,却已失去那自居“玉姑娘”却尚不知来历姓名的白衣少女踪迹!柳延昭缓步踱回酒库,但在眉峰之间,添了不少沉重!这是他体味出情况复杂,这次的关外万里行,不知将掀起多少血雨腥风,情仇纠结?酒库中,箫克英已返。
她安顿好了爱婢小玉、小英,收拾了一些衣掌细软!女孩儿家,总比较细心,她还提来一只巨大葫芦,其中装满了孟赞极为嗜好的特酿美酒“金刚倒”!
孟赞一见,高兴得眉飞色舞地,“哈哈”大笑说道:“萧大妹真是解,孟赞对于你这份隆情厚爱,一定要尽心尽力,予以相当答报!”箫克英笑道:“我只怕葫芦太小,所贮的酒儿,还不够孟二哥一顿喝的!”孟赞道:“我是一石不醉,一杯即可解馋,这‘金刚倒’的风味,委实太好,慢慢享受,足可以喝上七八次了!”这时,柳延昭恰好走进门内,箫克英便含笑说道:“柳大哥是去了何处?”柳延昭道:“我刚才听得有人以内家绝顶功力‘蚁语传声’,择人专注地,约我到演武场边相会……”孟赞、焦良、箫克英等闻言均自一惊,由萧克英发话问道:“这人是谁?”柳延昭道:“是位风华绝代的白衣女郎,也就是那被称为‘巾帼之雄’的秦文玉。”柳延昭是为了舍己为人,先使箫克英脱离“九爪鹰王”
戚九渊的毒手控制,才在归途中决定策略,更对孟选、焦良,以及箫克英,说些相当花巧的善意谎言。萧克英是女孩儿家,比较敏感,闻言娇笑叫道:“柳大哥,恭喜了,‘巾帼之雄’秦文玉几度对你关垂,不会是无意的呢?……”孟赞也含笑说道:“尉迟老偷儿曾传‘高人暗助’之讯,他那‘高人’二字,莫非指的就是‘巾帼之雄’秦文玉么?”柳延昭/顷着猛赞的浯气,点了点头,含笑说道:“秦文玉委实神通广大,她不知怎会探悉我与萧大妹已中‘尊天会’所用奇毒,并弄来祛毒灵丹,送与我和萧大妹每人一粒……”一面发话,一面取出那颗“玉姑娘”所赠的朱红蜡丸,托在掌上。
焦良大喜地说道:“大哥已经服用过了?……”
柳延昭摇头道:“书虎书皮难书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和秦文玉以前毫无交情,怎能断定她所赠解药,是真是假的呢?”
孟赞道:“小弟尚能识药,我先看一看,或许便……”
他话犹未了,柳延昭已把掌中朱红蜡丸,含笑递过。
孟赞微一用力,捏碎外裹蜡皮,室中立觉药香挹人!他拈向鼻间,仔细嗅上几嗅,向柳延昭含说道:“大哥,放心服用吧,确实是上好解毒圣药……”
柳延昭见计划已如自己所料,逐步实现,遂故意皱起眉头,以一种过份慎重神情说道:“我认为不妨心意一慎重一些,免得万一有差……”。话方至此,箫克英接口笑道:“这样好了,小妹先行服药,若是奇毒解药,并无意外变化,柳大哥再服食其余一粒!”
柳延昭摇手道:“不行,不行,怎能让萧大妹以身试药,要试由我来试……”
一语未毕箫克英已从孟选手中,抢过解药,纳向口内。
柳延昭叫道:“萧大妹,不要这样吃,秦文玉有言,要用‘无根水’吞服。”
箫克英笑丰说道:“这酒库之中,有的是‘醉酡道长’制酒所用的‘无根水’呢……”
活完,立以“无根水”,把那粒解药吞服下喉!柳延昭心中一宽,因他深知箫克英乃女中义侠,若知解药仅有一粒,怎能称行独自服食!但他心中一宽,焦良却心中一紧!他外朴内秀,聪明绝顶之人,看出柳延昭有点故意让箫克英以身试药,否则,在箫克英寻取“无根水”时,大可及时阻止!这种行径,已与柳延昭一向重人轻己,仁义如天的侠骨豪情,有些严重违背?但焦良只觉得有点不对,却猜不出“不对”之处的所以然来!这时,柳延昭站起身来,走向箫克英,含笑问道:“萧大妹,你服药之后,情况如何?”箫克英面带微笑,正欲答话,突然娇“呻”一声,颓然便倒!柳延昭猿臂双伸,把她接个正着。
柳延昭分明鉴定那是极佳解毒药物,突然见此情况,不禁大为惊讶,心中微慌!柳延昭把箫克英抱倒“醉酡道士”的卧榻之上,轻轻放下,向孟赞、焦良皱眉说道:“果然害了萧大妹,我心中不安,情绪激动,必须静摄片刻,二弟三弟且先看看萧大妹究竟是着了什么道儿?”孟赞、焦良那里想得到柳延昭是早有成算,故弄玄虚,自均聚向榻前,为箫克英细心诊视。
诊来诊去,均觉箫克英毫病态,好似突然睡着一般!孟赞遂一面仍为箫克英诊脉,一面高声叫道:“大哥,萧大妹六脉一平,毫无病态,不知怎么会突然睡着?……”一语示毕,焦良目光微瞬,蓦地失声叫道:“大小子,大哥到那里去了?”
孟赞惊回身,果见柳延昭未在边静立,业已查无人迹!他们猛一看,桌上留有柳延昭所书几不可辨的狂草字迹!幸亏孟赞、焦良跟随“邋遢和尚”是文武兼修,才勉强看出柳延昭是说明箫克英的奇毒已解,突然晕倒卧室之故,是被他点甜睡穴,弄此狡猾,情出不已,因突生要事,必须单人远行,嘱孟赞、焦良在此陪箫克英勤习“醉酡四式”,等他一月。
焦良看完,皱眉说道:“我就觉得大哥让萧大妹以身试药之举,有些怪异,谁知果然真的内藏花样……”
“花样”两字,甫一离口,际选焦良同向酒库门口注目。
因为他们听出似有人来,均盼望是不辞而别的柳延昭去而复转!门外,果然来人!但走进门的,不是风神俊逸的柳延昭,而是位风华绝代的白衣少女!就在他们双双发怔之际,那位风华绝代的白衣少女,业已大大方地,略一抱拳,嫣然笑道:“孟、焦二位,你们的柳大哥柳延昭呢?他到……”
焦良未答先问:“姑娘是……”
白衣少女笑道:“秦文玉。”
焦良听得对方就是赠送柳延昭独门解药的“巾帼之雄”,遂不再有所避忌地,指着桌上的柳延昭留书道:“秦姑娘请看,我柳大哥走了,不知为了什么要事,适才竟对我们不辞而别。”
秦文玉诧然走过,对柳延昭所留字迹,细一瞩目,口中连呼“奇怪”?孟赞一旁问道:“秦姑娘,你在奇怪什么?”
秦文玉指着柳延昭留书中的“箫克英奇毒已解”一浯,诧然说道:“你柳大哥与萧姑娘所中奇毒,乃‘九爪鹰王’戚九渊,费尽心血,独门配制,旁人无解药,这‘奇毒已。
解’一语……”
她这诧然问话,倒把孟赞、焦良二人,问得莫名其妙。
焦良瞪着两支大眼,盯在秦文玉的绝代娇靥之上,“咦”
了一声道:“秦姑娘,你怎么这样问呢?你不是送给我柳大哥两粒能祛此毒的灵效解药么?……”
又轮到秦文玉满面“迷惑”,秀眉双蹙地,目注焦良道:“焦兄,你说什么?我送过你柳大哥两粒解药?……”
孟赞发现事有蹊跷,一旁接口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正在此地,等候萧大妹收拾行囊,一同赶去‘小兴安领’,柳大哥边突闻有人以内家功力蚁语传声,约他去演武场边一会。……”
秦文玉道:“他去没有?”
孟赞道:“柳大哥立即赴约,片刻即回,说是秦姑娘约他相会,赠送了两粒解毒圣药,并立命萧大妹服了-粒……”
秦文玉苦笑道:“这就怪中生怪,奇上加奇的了,我何曾约他见面?关于解药方面,倒是想尽方法,弄‘了两粒,如今才匆匆送来,只不过因非独门配制,无法完全祛毒,只能使你柳大哥和萧姑娘延缓毒力发作,试图解救而已!”
她一面发话,一面从怀中取出两粒蜡丸,托在掌上。
焦良怪叫一声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错?柳大哥适才命萧大妹所服的祛毒丹药,与众不同,外面裹的是朱红蜡壳!”
秦文玉略一寻思道:“照这情况看来,不外两者,一是你们的柳大哥说了慌,二是有人冒我的名……”
焦良对于柳延昭业已衷心钦服,敬若神明,不愿有人加以丝毫侮辱,闻言之下怨声问道:“秦姑娘不要胡乱猜测,我柳大哥怎会说慌?他又为什么要说慌呢?”
秦文玉笑道:“焦兄休要生气,说慌固非美德,但在权宜处变之间,有时却反而是一种善意表现……”
语音微顿,目光一扫孟赞、焦良二人,又复扬眉说道:“孟兄、焦兄,请把你柳大哥赴约归来后的一切举措,详细说给我听,让我试加分析!”孟赞、焦良早就均觉得箫克英以身试药之举,有所怪异,遂把一切经过,向秦文玉详细叙述,丝毫不漏!秦文主越听越把一双秀眉皱得越紧,等到听完以后,苦笑说道:“孟兄、焦兄,你们可曾看见那第二粒祛毒灵丹?”
孟赞与焦良一齐摇头,孟赞并骇然问道:“秦姑娘何以有此一问?难道你认为我们的柳大哥竟……”
秦文玉以一声苦笑,截断孟赞话头,双眉紧蹙,正色说道:“我听了你们所作叙述,认为以柳延昭之侠骨豪情,绝不会听任箫克英以身试药,此举必有花样,另其深切涵意……”
孟赞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但……但秦姑娘认为柳大哥的涵意何在?”
秦文玉叹道:“可能这其中的涵意甚多,但我希望你柳大哥不是在用一个‘激’字……”
焦良问道:“激?柳大哥到底是在激谁?……”
秦文玉尚未答言,孟赞已自抢先发话,接口说道:“自然是激萧大妹,我就觉得柳大哥有点生怕萧大妹不肯服下那解毒灵丹模样?……”
焦良不解道:“为什么要激呢,难道那粒解毒灵丹是假的?”
秦文玉说道:“灵丹是真是假,让我来替萧姑娘解开黑甜睡穴,一看她体内情况便知,但按照情理来说,若是假药,柳延昭毋须如此煞费苦心,若是真药,便……便相当令人为你们柳大哥焦虑担忧的了……”
这位“巾帼之雄”,着实极对柳延昭关怀,说到后来,娇靥上已布满了沉重神色……
孟赞叹道:“由于我曾替萧大妹把过脉象,发觉她体内气血平和,仿佛奇毒已祛,只怕秦姑娘所虑,是事实了……”
焦良起初尚有点茫然,但内蕴极厚,聪明绝顶,经过一番思索后,向秦文玉瞿然问道:“秦姑娘,你……你是不是担心我柳大哥根本就没有第二粒解药?……”
秦文玉螓首连点,忧形于色地,叹了一声答道:“‘九爪鹰王’戚如渊既仗恃奇毒害人,则对这种独门解药,必定视如拱璧,不知何人费尽苦心,弄来一粒,送给你柳大哥,他若是自己先行服用,恐怕萧姑娘安全有虑,若让萧姑娘先服,又怕萧姑娘不肯占这种便宜……”
孟赞点头道:“秦姑娘分析得合情合理,你大概料对事实,也猜中我柳大哥的内心深意!”
秦文玉从一双妙目中闪射出充满智慧,以及对柳延昭钦佩的神光,缓缓说道:“柳兄万般无奈的,只好重人轻己,设法编造了一套善意谎言,哄骗萧姑娘服那显然只有一粒的解毒药物,然后点了好‘黑甜睡穴’,以吸引你们注意,自行悄然离去!”
孟赞道:“照秦姑娘这样分析,柳大哥的去向,也不难猜测的了。”
他因看出秦文玉对柳延昭颇为钦佩,稍谓上也改了“柳兄”,遂在“我柳大哥”中,也减掉了一个“我”字。
秦文玉颔首说道:“柳兄去向,不问可知,如今我为萧姑娘解开‘黑甜睡穴’,证实她是否完全解毒,再定策应柳兄之计。”
话完,便替箫克英解开睡穴,等她醒来,仔细一察脉象,并由箫克英运气行功,遍搜脏腑,果然发现先前所中奇毒,已告完全祛解!箫克英明了了事实经过后,不禁垂下了两行珠泪。
流泪的原因有二,一是感激柳延昭重人轻己的深厚恩情,二是觉得自己竟抢服了唯一解药,心中有些惭愧!秦文玉道:“萧姑娘……”
箫克英一睁大眼,含泪说道:“秦姊姊,我才十九岁,大概比你要小一点,你若看得起我,便叫我一声‘英妹’!”
秦文玉嫣然一笑,伸手把箫克英自榻上扶起,温言说道:“英妹不必难过,我们如今应该先决定一件事儿,你和孟兄焦兄,是否遵从柳兄留书,在此等他一月,演练什么‘醉酡四式’?”
焦良一旁问道:“秦姑娘,你是否认为柳大哥已远去‘小兴安岭’,追寻‘九爪鹰王’戚九渊等,设法解决他自己所中之毒?”
秦文玉道:“这是当然之事,应该百分之百不会差错。”
箫克英挑眉道:“‘尊天会’啸聚豪雄,声势无伦,柳大哥再强也只是一条孤行神龙,何况他还奇毒在身,不能尽量施展内力,在这等情况下,自然应该立刻对他追踪策应,那里还有时间,练什么‘醉酡四式’呢?”
秦文玉看了箫克英一眼,深以为然地,点头道:“英妹说得对,但此去‘小兴安岭’,是万里长程,歧途无数,我们应该怎么追法?分追则实力太散,合追则又机会不大……”
箫克英接口道:“玉姊别客气了,你是统帅,请全权决定一切,小妹和孟二哥、焦三哥一定服从节制!”
由“秦姊姊”变成“玉姊”,显然更亲热了,她们是水乳交融,十分投契!秦文玉遂不再客气地,微一思索,正色说道:“这样如何?在未出‘山海关’之前,我们分途追赶,出关之后,因一来路生,二来敌众,便不宜分散的,应该合力行事!”
孟赞道:“合理,高明!请秦姑娘规定细则,以便遵循!”
秦文玉笑道:“我们共仅四人,也不宜过于分散,干脆我与英妹,孟兄与焦兄,分为两路,途程也无法硬性规定,各凭灵感追踪,由于‘九爪鹰王’戚九渊,身为北六省绿林总魁,又须为‘尊天会’吸收党羽,沿途多向黑道豪雄,暨武林中成名高手注意,总有些蛛丝马迹可寻,但不论收获如何,均必须于十日之内,赶到‘山海关’中,彼此相会,交换所得资料,再行合力办事!”
孟赞、焦良见秦文玉指挥得井井有条,——齐点头心服!箫克英自然更是唯她“玉姊”之命是从。
孟、焦二人中以孟赞比较来得性急,见计划已定,遂立向秦文玉,箫克英抱拳说道:“带头吧,大哥安危,贵乎接应神速,我们先行一步,大家‘山海关’见!”
话完,便欲飘身……
箫克英目光一瞬,急急叫道:“孟二哥,你的‘金刚倒’酒胡芦还没带呢!”
孟赞苦笑道:“柳大哥身中奇毒,万里独行,策应之急,实如星火,我没有心情逍逍遥遥地再喝酒了!”
一面说话,一面已与焦良二人,转身急步而去。
秦文玉目送焦孟二人,向箫克英点头含笑说道:“柳延昭本人确实一身侠骨,万分豪情,才会收下这样两条血性汉子,作为兄弟!”
箫克英道:“玉姊,我行囊早已收拾妥当,我们也快走吧,柳大哥轻功超人,脚程绝世,他若无事牵绊,我们恐怕绝难追得上呢?”
秦文玉秀眉微轩,“哦”了一声,目闪神光道:“是这样么?等柳兄奇毒全祛,可以尽量施展功力后,我倒要领教领教,与他一较轻功法!”
箫克英悄然一伸舌尖,知道这位“玉姊”,心高气傲,绝不服人,自己以后说话要特别小心免得引起什么无谓误会!这一位“巾帼之雄”,和一位“妙姹金刚”也走了,但她们走得对么?错,完全错!秦文玉立意虽佳,计策虽好,却不知有一项根本上的错误!。她们与孟赞,焦良两路分兵,拚命往“山海关”方面急追,企图接应柳延昭,却不知柳延昭尚未离开伏牛山,就在数十里内!便由于柳延昭孤独无助,又身中奇毒,无法尽展功力,竟遭遇奇险,几乎丢尽侠名,把盖代英雄,化作南柯一梦!柳延昭点了箫克英“黑甜睡穴”,移转孟赞、焦良注意,在桌上留书之后,便悄悄闪出酒库!如今,他觉得一身轻快!因为箫克英服下独门解药,奇毒已祛,不会再受“九爪鹰王”戚九渊控制,自己可以单独一闯疗东,放开手脚,与“尊天会”群凶,放手一斗……
但刚刚想到此处,又复眉头深蹙!他是想起自己体内所中奇毒,不知究竟还有多久才会发作?以及在发作以前,会影响多少功力发挥?想到此处,柳延昭足下加快,怀着一缕轻烟般,驰出“金则寨”,立即寻个僻静所在,调气行功!气凋龙虎,功行十二重楼以后,柳延昭双目微睁,心中有一份安慰,但也有一份忧虑!安慰的是体内之毒果然约莫要到两个月后,才会发作!忧虑的是他在这两月之中,自己不宜过用真力,否则,可能会使体内毒力提前或是立即发作!换句话说,自己的一身功力,必须打个七折,遇上强敌时,只能以七分功力应敌,而要以三分功力,控制体内奇毒!这种情况,遇上寻常人物,自然仍有余裕,但若遇见司马玉人那等罕世劲敌,便曾觉得相当制肘,处于不利地位。
柳延照把自己身体情况,彻底了解后,举步上路,并作了一项决定。
这决定是:第一、尽量少管闲事,先追上“九爪鹰王”
戚九渊等设法弄得解药,使自己恢复正常状况!第二、万一遇上岔事,躲避不闻,也应尽量隐匿身份,务以智取,不以力胜……
想到此处,他又想起赠送自己一粒解毒圣药的白衣少女来……
这位女郎够美,功力够高,姓名中,又有一个“玉”
字,容貌更令自己有似曾相识之感,她究竟是何身份?起初,自己还对她所赠解药的灵效程度,略有怀疑,但箫克英服后,六脉平和,奇毒尽祛,足证真是“尊天会”所炼奇毒的独门解药!如此一来,这位“玉姑娘”,更成了迷般人物,她怎能从司马玉人,或戚九渊手中,弄一这难得药物?她又为何独特垂青睐地,把这灵药,赠送自己?尤其,她自称与“巾帼之雄”秦文玉,有誓不两立之仇,更令人猜不透她的身份?自己虽未见过秦文玉,但从江湖人物口中,已知道“巾帼之雄”,是位功力奇高,具有天人颜色的绝代娇娃。
秦文玉,在暗助自己,另一位姓名与“玉”有关的白衣绝色美女,也在关垂自己……
但这两位青眼相垂的绝代娇娃,却又偏偏是誓不两立之仇,岂大量情况错综复杂到了极处?迷底解测不开,心中自然便觉得好不自在,十分难受!于是,柳延昭足下跑得更快了,他不单要藉疾驰所获的两腋清风,略减心头烦闷,他并想追上人……
当然,他想追上司马玉人、戚九渊,最好是末到对方的巢穴——小兴安岭,甚或未出“山海关”前便自己解决,最严重的切身问题,但也希望追上白衣赠药的“玉姑娘”或是巧遇““巾帼之雄”秦文玉!因为无论遇见“玉姑娘”,或秦文玉二者之一,他都可以解开部分疑点,使心中舒服一点!数十里山路,如飞而逝……
柳延昭没有白跑,他终于遇上了人,遇上了一位“玉姑娘”!但这位“玉姑娘”,不是第一块“玉”——“巾帼之雄”
秦文玉,不是第二块“玉”——赠药白衣美女,而是他盼望之外的第三块“玉”!地点,相当美,是在一座有花有树,有泉有瀑,地势幽静的洞府之外。
情调,相当美,沿府之外,飞瀑之旁,平石之上,苍松之下,有位白衣长发女子,正在独坐吹萧!虽然,这长发白衣女子,是背向柳延昭,但柳延昭奕奕风神,潇洒绝世,是脂粉丛中的过来人见过女子太多,仅仅从箫声,背影等韵致之上,便可断定对方,生具天人姿色!天下美女不多,何况这白衣女子的背影,与那位赠药之人,太相似,几乎毫无二致。
故而,柳延昭本丛斜方驰过,因闻得箫声太美,竟忘了自己刚刚拟定的绝不多事宗旨,而稍为折向寻来!’并在才见白衣女子背影,一声意外惊喜的“玉姑娘”’业已脱口叫出!石上白衣女子箫声停奏,长发一甩,以一种极甜极脆,极富媚力的磁性语音,回头娇笑道:“是那位江湖旧识,特来相寻,你居然知道我会在这‘青玉别府’,小作勾留,委实太难得了!”对方头还未回,柳延昭耳根已热,知道认错了人!因为赠药的那位“玉姑娘”,语音也是这么脆,也是这么甜,但却没有松下吹箫人所特具的这种磁性媚力!。等到脸儿回过,双方均觉得眼前一亮,并均觉一呆!柳延昭宛如玉树临风的倜傥英姿,在当前武林中,足称第一美男子,故而虽是陌生,也令那松下白衣美女,看得为之一呆。‘而柳延昭一呆之故,则比较有点特别!他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之人,自然不是为了对方的美艳姿色发呆!他是几乎不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因为这白衣长发美女的身材方面,已与赠他灵药的“玉姑娘”,极为相似,但容貌方面,居然也有九分相像。
所谓有“九分像”,自然有一分差别,就凭这一分差别,才使柳延昭知道不是一人,也构成了他的发呆缘故!何况,这一分差别“不像”,只是新见白衣美女,比前所见的“玉姑娘”,多了两点东西!第二点,多的是年龄,依柳延昭的估计,面前的白衣美女,约莫有花信年华,至少要比对自己赠药,声称与秦文玉誓不两立的“玉姑娘”,大上三四岁光景……
第二点,与第一点有相当关联,面前的白衣美女,比那位“玉姑娘”,多了一份女人最迷人的成熟韵致!换句形容问,这位是盛开桃花,那位是新绽梅蕊,这位是成熟樱桃,那位是含苞豆寇!双方一怔之后,那位手执玉箫的白衣美女,首先绽开她成熟迷人笑靥,吐露出磁性媚人语言,目注柳延昭道:“尊驾怎么知道我是玉姑娘?我玉娇娃江湖旧识虽多,好像其中还没有尊驾这等风神奕奕的绝世人物!”
好家伙,够豪爽,才一见面,就说出自己叫做“玉娇娃”,并对柳延昭极度夸赞——柳延昭虽颇倜傥,也觉耳根微热,一抱双拳,窘然笑道:“对不起,我是认错了人……”
玉娇娃轻轻“哦”了一声,仍把两道美得惊人,媚得撩人,更大胆得慑人的似水目光,盯在柳延昭白中微红,越发秀美的俊脸之上,扬眉问道:“请教一声,尊驾是把我当成了哪一位,玉姑娘’?那位‘玉姑娘’,是不是你的心上人?她长得颇像我么?”
柳延昭认错了人,心中惭愧,本想快点离去,但听得玉娇娃如此一间,却又把他问出兴趣!兴趣不是在“她是不是你的心上人”,而是在“她长得颇像我么”?柳延昭真不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身材、相貌完全绝似之人,遂向玉娇娃点头答道:“像,像极了,无一不像,玉姑娘可有一位孪生妹子?”
玉娇娃睫毛闪处,眼波流动地“哦”了一声笑道:“原来你要找的那位玉姑娘,竟然比我年轻……”柳延昭颇懂女孩儿心理,不愿说玉娇娃比较年长,以巧妙言词,含笑说道:“她不如玉姑娘来得成熟!”
玉娇娃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地,目注柳延昭道:“尊驾真好词令,请教上姓尊名?”
柳延昭尚未获得答覆,未便遽行,只好应声答道:“在下姓柳,小字延昭。”
玉娇娃悚然一惊,目光闪处,向柳延昭全身一注,又仔细盯了几眼,秀眉双扬,含笑问道:“柳大侠就是侠踪经常在江南一带,但已名满八荒的‘乾坤圣手,四海游龙’?”
柳延昭想不到自己平素并不炫耀,但在江湖中的知名度,却已不小,遂苦笑一声,摇头说道:“柳延昭一介武林俗子,功艺薄弱,姿质平庸,不敢当江湖中好事人物的过份谬赞!”语音至此顿住,目注玉娇娃道:“玉姑娘尚未赐告,你究竟是有无一位和你身材相貌,均极相似的妙龄胞妹?”
玉娇娃摇头笑道:“柳大侠要失望了,我是独女,并无兄弟姐妹……”
柳延昭闻言,方自一抱双拳,玉娇娃又复笑道:“柳大侠不要急,你且把和那位不知名的‘玉姑娘’的结识经过,对我一说,或许我便能判断出她的来龙去脉?因为玉娇娃别无所长,对当今武林之事和特殊人物,却均了如指掌!”
柳延昭想起她一闻姓名,便知自己来历之事,便知玉娇姓可有不是虚言……
玉娇娃见柳延昭略带迟疑,不禁噗哧一声,失笑说道:“柳大侠迟疑什么?大丈夫‘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就算你对那位‘玉姑娘’的姿色爱好,起关睢好逑之念,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之事,或许我有代牵红线,作个现成媒人,也说不定?”
柳延昭被她一激,加上亟欲表白,遂摇头说道:“玉姑娘全猜错了,反正长途追踪,不在乎一时片刻,我便对玉姑娘说上一说,能获指教最好!”
玉娇娃回身揖客,指着松下那方青石嫣然笑道:“洞中狭隘,我等就在石上待客,柳大侠请那边坐。”
即要详谈,自然是坐下方便,柳延昭便抱拳一谢,如言在石上坐落!石上原有一支极为精美的“汝窑”青花茶壶,但却只有一支小巧茶嘿,玉娇娃取起茶嘿,倾去余沥,并从怀中抽出素巾,擦拭干净后,提壶斟了一盏茶儿,双手捧向柳延昭道:“深山客来茶当酒,这是我白烹的‘松子茶’,奉敬一杯,借以润喉,柳大侠不嫌脏吧?”
主人情意,如此殷勤,加上又眼见对方把杯儿拭挣,柳延昭那能推却?只得接过杯儿,呷了一口,果觉满口靖香,的确是上乘妙品!玉娇娃此时也收敛了些她荡落迷人韵致,神色一正,目注柳延昭道:“柳大侠清道其详,你是怎样与那位‘玉姑娘’结识?这样苦苦追她,目的又复何在?”
柳延昭遂把参与“金刚寨”所举行的“霸天大会”各事,丝毫无隐地。向玉娇娃说了一遍,话完并苦笑道:“玉姑娘如今该知道我不是追那‘玉姑娘’,而是要追司马玉人和‘九爪鹰王’戚九渊等,只因你与那位‘玉姑娘’身材相貌,均极相似,才冒昧动问一声而已。”
玉娇娃静静听完,向柳延昭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柳大侠既非对那位‘玉姑娘’情有独钟,苦苦追踪,便无所谓,因为我自诩对当世武林人事,所知极广,但却偏偏不知道有个这和我身材相貌又而极为仿佛,姓名之中并也有个‘玉’字的妙龄美女……”
柳延昭见玉娇娃毫无所知,不禁微觉失望,正待开口,玉矫娃突然又复娇笑说道:“柳大侠,古人谚语,多为经验之谈,每有奇趣,你今日所遭所遇,正合了两句话儿,就是‘失之东隅,得之桑榆!”
柳延昭听得一怔道:“玉姑娘此话怎讲?”
玉娇娃笑道:“柳大侠不必再远出关东,去追那司马玉人,和昔为北六省绿林魁首,今为‘尊天会;总堂主的‘九爪鹰工’戚九渊了!”
柳延昭道:“莫非玉姑娘知道他们去向,不曾回转关外‘小兴安岭’?”玉娇娃道:“我对他们去向,毫无所知,但柳大侠追踪之意,不是在设法取得灵药,祛解你脏腑间所中奇毒么?”
柳延昭颔首道:“当然,奇毒在身,无事不受人制,必须先设法……”
他的话犹未了,玉娇娃便嫣笑一声,接口说道:“柳大侠,又有两句俗语来了,叫做‘眼前有佛,何必西天’?”
柳延昭大出意外地,睁大了一双俊目,向玉娇娃诧声问道:“玉姑娘言之意,是你能解祛我脏腑间中的奇毒?”
玉娇娃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取出一粒朱红蜡丸,向柳延昭扬眉说道:“柳大侠,那位‘玉姑娘’送了你,你却舍己转人,转送给‘妙姹金刚’箫克英服用的解毒妙药,是不是这种丹丸?”
柳延昭目光注处,虽然看不见丸内情况,但那朱红蜡丸外壳,却与另一位“玉姑娘”所赠送的毫无二致!他有点迷惑,有点觉得头脑晕眩!“尊天会”所炼奇毒的独门解药,应该在“少会主”司马玉人或“总堂主”戚九渊的身边才有的,先前所遇的那位“玉姑娘”,居然会有了一粒,已颇令人惊诧!如今,这位玉娇娃“玉姑娘”也有一粒,两位玉姑娘的身材相貌,有百分这九十相同,只在成熟风韵上,略有差别,但两人偏偏又不是同胞姐妹!这些太巧,而又太巧的问题一,真把柳延昭弄得头晕脑胀!玉娇娃把那粒朱红蜡丸,递向柳延昭,见他不曾伸手来接,便“咦”了一声,秀眉微扬问道:“柳大侠,你在客气什么?那位‘玉姑娘’能送你一粒解药,我这位‘玉姑娘’难道就不能也送你一粒?”
柳延昭俊脸微红,窘然说道:“我和玉姑娘萍水相逢……”
玉娇娃以二声娇笑,截断柳延昭的话头说道:“不错,我和你是萍水相逢,但那位‘玉姑娘’呢?她难道是你的旧相识,不是什么‘云度寒塘,风来水上’地素无关涉?”
柳延昭的一张俊脸,越胀越红,觉得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
玉娇娃秀眉忽蹙,幽幽一叹,摇了摇头说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柳大侠身游险恶江湖之中,慎重一些,原是对的,只怪我太……太热心,有……有点太冒昧了!”
说到后来,语音已显含悲抑,那支递药素手,也慢慢缩了回去。
手缩不及数寸,掌中朱红蜡丸,已被柳延昭伸手夺了过去!玉娇娃似出意外地,惊“咦”一声,目注柳延昭说道:“柳大侠,你……你这是……”
一句话尚未说完,柳延昭已捏碎朱红蜡丸,把壳内药丸,毫不迟疑地,吞服下喉!玉娇娃急叫道:“柳大侠,‘乾坤圣手四海游龙’艺精文武,学究天人,你不会不懂得药性,请你先看看是否解毒圣药,然后再加服,在这阴恶江湖中,真所谓‘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话方至此,柳延昭已把那粒丹药服下,含笑说道:“玉姑娘,慢说你看得出这是粒极好灵丹,‘便当真是粒穿肠毒药,我也……”
玉娇娃不等他话完,便风情万种的,嫣然一笑接道:“我和柳大侠素无嫌隙,决没有任何理由会拿什么穿肠毒药来害你……”
语音至此略顿,站起娇躯,向柳延昭含笑说道:“柳大侠请在此静坐用功,运气流传周身,使药力加速发挥,我去整顿一点可口酒菜,略为款待嘉宾!”
柳延昭本不想在此再多勾留,但新承玉娇娃赠药之德,又怎好意思板起面孔,来个说走就走?玉娇娃太以玲珑易透,仿佛懂人心意,与柳延昭目光一接,便微笑说道:“柳大侠不必客气,我对你久仰侠名,遂思交结,但知你奇毒既解,急于回转‘金刚寨’报讯,使箫克英和孟焦两位盟弟放心,故而也未邀你人洞钗留,就在这松下石上,几杯水酒,片刻清淡,彼此便云散东西,再图江湖后会的了!”
她话儿说得太以漂亮,使柳延昭推无可推,只得抱拳笑道:“多谢,多谢,但请玉姑娘不要过份费心……”
玉娇娃笑道:“柳大侠请用功吧,大概片刻之后,便可知道这解药神效!”
话完,她柳腰款拢,迈动了春风俏步,走向洞府之内。
柳延昭如言静坐提气行功,流转周身,果觉药力到处,奇毒全祛,但峰上却似乎多了一种懒洋洋的滋味!片刻之后,玉娇娃端了一只玉盘,从洞内走出。
盘中,是一把玉壶,两只玉杯,与四小碟精美酒菜。
她走出石前,向刚刚把一遍功行作罢的柳延昭含笑问道:“柳大侠,药效如何?你隐藏在脏腑间接奇毒可曾全祛?”
杉蜒昭道:“多谢玉姑娘,奇毒已然全祛,但是身上似有一种懒洋洋的思眠感觉!”
玉娇娃道:“不要紧,这是毒力新祛的自然现象,柳大侠只要把我以七种妙药合酿的‘回春甘露’饮上几杯,包管便精神焕发,龙精虎猛!”
她一面露笑发话,一面已倾了一杯酒儿递过。
柳延昭此时那里还会对这玉娇娃再存任何戒心!见那酒色淡绿,情香揖人,遂人口一尝,失声赞道:“好酒,好酒,想不到这‘回春甘露’,竟比‘金刚倒’的风味更美!”
玉娇娃笑道:“好处多呢,柳大侠要慢慢品尝,才识滋味,这‘回春甘露’的别名,恰好与‘金刚倒’相反,叫做‘金刚不倒’!”
柳延昭问道:“‘金刚不倒’?是不是这‘回春甘露’的酒性温和,使人百杯不醉?”
玉娇娃银牙微咬下唇,皱眉微扬,“噗哧”一声笑道:“百杯?任何铁铮铮的汉子,最多三杯……”
说至此处,她忽然顿住话头,一面执壶向柳延昭杯中添酒,一面笑迎人地,缓缓说道:“柳兄,我们这风萍偶合,也算前缘,你有没有什么事儿,需要小妹为你服务效劳呢?……”
称呼换了,由“柳大侠”转成“柳兄”,并自称“小妹”,目光更柔情似水地,向柳延昭含笑举杯。
柳延昭一来因解毒灵药,毫无差错,二来胸襟素豪,遂未曾注意到玉娇娃的眉梢眼角,时露春情,言语间,也每每隐含别意……。见她举杯敬酒,柳延昭便毫不考虑的,把第二杯“回春甘露”,一顷而干!并由于玉娇娃问起有无需要她服务效劳这处,柳延昭的脑海中,遂浮现一首七绝诗儿:那就是“醉酡道干”留在“金刚寨”酒库中的:“七煞尊天启重忧,醉醉邋遢未能休,多年宾主殷勤意,留赠朱红旧酒筹!”
这时,恰好玉娇娃在深注秋波,满脸含笑地在替他斟上第三杯“回春甘露”!柳延昭想起玉娇娃曾自房屋对当世武林的有名人物,和各种大事,几乎无所不知,遂扬眉问道:“玉姑娘,你知不知道所谓‘七煞,都是些什么人物?”
这句千方百计儿,问得玉娇娃几乎中断了为柳延昭斟酒之举,面带惊容地,看着他失声问道:“‘七煞’?柳兄你问起‘七煞’则甚?你对‘七煞’之中,听过,或是认识几‘煞’?”
柳延昭赧然道:“我游侠未久,见闻甚陋,连一煞之名都未曾听过,当然更谈不到什么认识,才向玉姑娘请教。”
玉娇娃“哦”了一声,神色顿弛地,娇笑说道:“柳兄,你问对了,对于所谓‘七煞’,我可说知之甚详,来来来,我们一面慢慢品尝这‘回春甘露’,一面续说‘七煞’!”
柳延昭听得玉娇娃竟能细说“七煞”,心中大喜,又举杯饮了一口。
玉娇娃秋波转处,瞟了柳延昭一眼,娇笑说道:“所谓‘七煞’,可以用七个字作为代表,就是‘酒、色、财、气、天、地、人’。”
柳延昭为之一怔,目光抬处,与玉娇娃柔情似水的眼波一触,突然觉得有点脸上发热,心中发慌,仿佛不太自在。
他赶紧一面收慑心神,一面向玉娇娃诧声问道:“什么叫‘酒、色、财、气、天、地、人’?玉姑娘能否明白指教,请说得详细一些,他们是不是七位与‘尊天会’同样凯觎武林霸业的盖世魔头?”
玉娇娃笑道:“说他们是七身具绝艺的盖世魔头,倒无不可,但其中有些人却独善其身,自得其乐,似乎对武林霸业,没有多大兴趣!”
柳延昭道:“玉姑娘可否把所谓‘七煞’,一一赐告?……”
玉娇娃先是点了点头,忽又眼波流动地,看着柳延昭笑道:“柳兄,你既对‘七煞’,毫无所悉,却怎会知道‘七煞’之名?”
柳延昭因想向玉娇娃请教,遂只得把那首“七煞尊天启重忧,醉酡邋遢未能休……”的诗儿,向她背育一遍。
玉娇娃听得妙目精神精芒连闪,扬眉娇笑说道:“妙极,妙极,原来‘醉酡道士’与‘邋遢和尚’,不甘寂莫,又入江湖,这一来,加上企图染指武林霸业的‘尊天会’,‘翻天七煞’兄妹,可真够热闹的了!”
柳延昭听了“兄妹”二字,又向玉娇娃问道:“玉姑娘,所谓‘翻天七煞’之中,还有女的存在么?”
玉娇娃又向柳延昭举杯敬酒,并嫣然一笑说道:“何止有女的,‘翻天七煞’中,有一位红妆怪客,和一位绝代娇娃,柳兄且进饮‘回春甘露’,听我细说。”
柳延昭平日酒量甚好,今日却觉得仿佛略有酒意,遂举杯浅浅呷了一口,目注玉娇娃道:“玉姑娘,何谓‘酒煞’?”
玉娇娃一笑道:“‘酒煞’复姓东方,单名一个‘白’字,外号人称‘金杯追魂’……”。
柳延昭接口道:“‘金杯追魂’?这个外号好怪……”
玉娇娃摇头道:“一点不怪,因为东方白所用的独门兵刃,便是一大三小,四只金杯,他平日用那‘大杯’饮酒,约莫十巨觥后,便梦人酒泉,与刘伶、阮籍,畅饮流连,不知东方既白!”
柳延昭皱眉道:“好酒之人,天下极多,东方何以称‘煞’?莫非这位‘金杯追魂’的心性残忍,下手太黑?”
玉娇娃笑道:“这‘金杯追魂’东方白在未饮酒前,只是性暴,高傲,手下不黑,开始饮酒之后,更暴性立敛,变得和善异常,但只消饮满第七金杯,双目中便布满红丝,成为无可理喻的凶神恶煞!”
柳延昭笑道:“这样说来,最好使那东方经常饮酒,只是微醺,或在饮到第七杯前,已告醉倒!”
玉娇娃道:“谈何容易?东方白酒量极豪,不喝到第十杯,决不会醉,但到了第七杯上,人已发狂,故而,他每次都是在发狂后便杀人发泄,然后再补饮三杯,酩酊大醉!”
柳延昭道:“他那只能当兵刃的‘巨大金杯’,可以容酒多少?”
玉娇娃略一寻思答道:“似乎足可容酒五斤!柳延昭自鼻中“哼”了一声,剑眉双扬说道:“若有机缘,我倒可以为这‘金杯追魂’东方白引介一位饮酒对手,和极烈佳酿,或许可以使他在七杯未满便既醉倒!”
玉娇娃失笑道:“果真如此,那倒是件妙事,因为‘金杯追魂’东方白,自封‘喝遍乾坤无敌手’,曾当众宣言,只要有人能以酒量胜他,他便立即摔碎金杯,戒酒循世!”
柳延昭道:“好,‘酒煞’已知,‘色’……”
“色”字才出,柳延昭便眉头微蹙,截口不涪。,因为他忽然想起,若谈“色煞”,必有无限春光,言辞中难免旖旎,玉娇娃会不会有所碍难,说不出口?他语音方顿,玉娇娃竟似和他心意微通地,含笑道:“柳兄,我们暂时跳越一下,把这‘色煞’移去末尾再说如何?”
柳延昭颔首说道:“次序无关,玉姑娘请随意斟酌,若有碍难之处,便不说也罢!”
玉娇娃举杯属客,风情万种地,“吃吃”娇笑说道:“说,我一定说,但到了末后,我也许换个花样,向柳兄贡献一种别具妙趣的新奇陈述方式?……”。柳延昭被对方那种美得诱人的成熟风致所醉,突觉心中一荡,有点把持不住……
他赶紧猛转话头,目注长天,深深吸了一口清气道:“请教‘财煞’?”
玉娇娃仿佛若有深意地,向柳延昭胸腹间瞟了一眼,含笑答道:“所谓‘财煞’,是位红妆怪客,她叫‘吝啬夫人’钱太真!”
柳延昭讶道:“这外号又怪,怎么叫‘吝啬夫人’?……”
一语未毕,恍然笑道:“哦,我明白了,她的名号,互有关联,把钱看得太真,自然是‘吝啬’,而性爱挥霍,不知‘吝啬’之人,也往往不能成为财阀巨富!”
玉娇娃笑道:“柳兄,钱太真拥有的财富真堪敌国,但你大概猜测不出她会‘吝啬’到什么地步?……”
柳延昭摇头道:“这倒难猜,一般所谓‘吝啬’,不过是避免请客,不肯花钱而已,像钱太真既富堪敌国,但不会‘吝啬’到节衣缩食地步?……”
玉娇娃“哼”了一声,以一种不屑神色说道:“岂止节衣缩食,连她丈夫都被她‘吝啬’得只有色欲支出,没有滋补收入地,活活痨疾而死!”
柳延昭避免谈到色情方面,剑眉微皱问道:“她自己呢?”
玉娇娃道:“这位‘吝啬夫人’钱太真自己经常也衣不遮体,食不疗饥,饿得花容月貌,消失无存,变成皮包骨头的痨病鬼了!”
柳延昭道:“这样说来,那‘吝啬夫人’钱太真,纵然拥具敌国财富,又有什么用处?”
玉娇娃嘴解微披道:“柳兄话虽不错,但钱太真爱财成癖,见钱必扣,只一听得有什奇珍宝出世,更必千方百计,争取到手,绝对不能放过,她生来唯一享受,便是每月一次,要到她那秘密宝库之中,摩挲无数金银,并躺在翠枕玉床上,酣睡一觉!”
柳延昭摇头道:“奇人奇事,柳延昭闻所未闻,可谓大开耳界!”
玉娇娃举杯笑道:“柳兄,饮酒。”
柳延昭因今日心中似乎对玉娇娃的天人姿色,时起意马心猿之念,遂不敢多饮,只举起杯儿,轻轻沾唇喝了少许。
如今,他这第三杯“回春甘露”,约莫还有一半光景。
柳延昭心想玉娇娃强行劝酒,自己不忍过拂其意,遂赶紧抢先说道:“玉姑娘请说下去,那位‘气煞’,又是何人?”
玉娇娃瞟他一眼,梨涡双现地,嫣然娇笑说道:“所谓‘气煞’,姓廉,名不和,外号人称‘霹雳火’……”’柳延昭笑道:“七国争雄的赵将廉颇,用兵虽精,已嫌傲暴,有失和缓从容之道,这位廉不和定然号如其人,是个‘霹雳火’的性格?”
玉娇娃颔首道:“顾名思义,理所当然,廉不和睚眦必报,性暴无伦,受不得丝毫刺激,但他一根‘霹雳棒’,和独门‘龙爪’,倒确是绝学,放眼武林,罕逢敌手!”
柳延昭不等玉娇娃劝酒,先举杯浅啜,含笑问道:“天煞’如何?”
玉娇娃道:“这‘天煞’二字,听来虽高,其实在‘七煞’之中,最为寻常,只因他名号中各有一个‘天’字,拉来凑满‘酒色财气天地人’之数而已。他姓沙名天行,号称‘天台野叟’!”
柳延昭道:“‘天煞’是‘天台野叟’沙天行,‘地煞’又是何人?”
玉娇娃笑道:“这‘地煞比较特别,他对武学之道,只是一知半解,但对各种地形地物的运用,尤其奇门阵法变化,却太以高明,他所居‘燕山璇玑谷’中,若不主动迎客,谁也走不进去!……”
柳延昭听至此处,剑眉微扬,含笑问道:“他既住在‘燕山璇玑谷’,则这位‘地煞’,莫非号称‘璇玑先生’?”
玉娇娃飘送过一瞥迷人巧笑,秋波如水,点头说道:“柳兄猜得差不太多,‘地煞’叫做‘璇玑狂士’公孙智!”
柳延昭叹道:“非暴即狂,看来这‘七煞,均不好惹,难怪那位‘醉酡道士’,有‘七煞尊天启重忧’之句……”
玉娇娃道:“‘七煞’之中,要讲‘难惹’,恐怕首推‘人煞’!”
柳延昭“哦”了一声,看看玉娇娃,点头说道:“我确实有这种感觉,因‘人煞’二字,听上去便有些阴森森的感觉,此人定必狂暴阴损……”
话方至此,玉娇娃便截断了他的话头,娇笑说道:“柳兄,这回你却仅猜对一半,‘人煞’在‘狂暴阴损’四字中,只占二字,他虽极阴极损,但一点不狂,一点不暴,看上去是那么和蔼可亲,那么易于相处,又那么潇洒漂亮……”
柳延昭叹道:“玉姑娘,就凭你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儿,便勾画出了一个极可怖的轮廓,他她甚名谁?是就叫‘人煞’?还是另有外号?”’玉娇娃道:“‘人煞’姓万名心玄,号‘笑面人屠’,又称‘潇洒杀手’。”
柳延昭把所闻名号,记述一遍,扬眉说道:“‘金怀追魂’东方白是‘酒煞’,‘吝啬夫人’钱太真是‘财煞’,‘霹雳火’廉不和是‘气煞’,‘天台野搜’沙天行,‘璇玑狂士’公孙智和‘笑面人屠潇洒杀手’万心玄,是‘天、地、人”三煞,如今只剩下一个‘色煞’名号,要请玉姑娘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