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玲珑俏娇娃 原是天魔女

柳延昭深恐说明“色煞”中,有甚不便出口之言,遂只请玉娇娃指教名号。
    玉娇娃笑道:“我说了半天,业已口干舌燥,来,柳兄,陪我干了这杯!”
    说完,把杯中“回春甘露”,一倾而尽!
    柳延昭起初对于玉娇娃,的确略存戒心……
    但既承对方赠以解毒圣药,又互作长谈以来,竟印象越来越好,敬戒之心,也越来越淡……
    如今见玉娇娃已先干杯,自然无法推辞,也把那第三杯‘回春甘露’,喝了一个干干净净!
    玉娇娃见他饮酒之时,剑眉业已略呈微蹙,遂不再为柳延昭继续斟酒,嫣然一笑说道:“所谓‘色煞’,号称‘天魔玉女’……”
    柳延昭道:“‘玉女’?这‘玉女’二字,何等高洁?怎么会与‘天魔’,暨‘色煞’等俗恶字样,连在一起?”
    玉娇娃笑道:“‘玉女’之称,有两种道理解释,第一种道理是这位姑娘的姓名中,有个‘玉’字……”
    柳延昭听得为之吃一惊,剑眉紧蹙地,接口说道:“怎么又是一位姓名中带有‘玉’字的姑娘?……”
    玉娇娃失笑道:“对,这是第三块‘玉’,或第四块‘玉’了,柳兄有没有觉得,你仿佛与‘玉’,特别有缘?”
    柳延昭脸上一红,岔开话头,向玉娇娃继续问道:“除了姓名中有个‘玉’字以外,这位‘色煞’有‘玉女’之称的第二种道理,又是什么?”
    玉娇娃笑了一笑,缓缓答道:“由于那位女子上到如今,还是威蕤处子!”
    柳延昭摇头道:“奇谈,奇谈,威蕤处子怎会称‘色煞’,又号‘天魔’?”
    玉娇娃笑道:“不是奇谈,柳兄知不知道武林各派中,有个‘天魔门’?”
    柳延昭道:“听是听说过,但闻‘天魔门’早以式微,甚至业已绝传……”
    玉娇娃不等柳延昭再往上说,便接口笑道:“式微是实,但未绝传,那位‘天魔玉女’,便是‘天魔门’的唯一传人,也是‘天魔门’的第七代门主!”
    柳延昭目注玉娇娃道:“‘天魔门’只剩一人,足见冷僻,玉姑娘仿佛竟知之甚详?”玉娇娃瞟柳延昭之间,未加解释,只是叹了一声道:…天魔门’当然不是正派,所练武功既邪,门中规律,也有些怪僻得令人咂舌之处!”
    柳延昭笑道:“玉姑娘请说来听听,使柳延昭增广见闻,长点见识!”
    玉娇娃道:“放下屠刀,既能成佛,柳兄相不相信,由魔亦能证道?”
    柳延昭连连点头,正色说道:“相信,我绝对相信,只要生具慧眼,能够孽海在非,虽坠不迷有所顿悟,则任何人皆能证道!”玉娇娃道:“凡人‘天魔门’,并继承门主道统之人,均立有血誓,在二十岁以前,必须保持清白身心,习练基本武式,但在届满二十四岁之时,却必须破身,方许进参本门三大秘学,否则,便应誓纵火自焚而死!”柳延昭皱眉道:“这种规律,着实稍嫌邪门,但大概就因有这种限制,才使那位第七代的‘天魔门主’,不得不保持处子之身,获得了‘天魔玉女’称谓……”玉娇娃摇头道:“柳兄误解他了,据我所知,那‘天魔玉女’,最恨淫徒,凡遇淫男荡女,一律必杀,才获得‘色煞’之称……”-柳延昭大出意外地,“哎呀”一声,失惊说道:“原来这‘色煞’二字,竟是这种解释,那我对于这位‘天魔玉女’,倒是有点失敬……”玉娇娃笑道:“何况那位‘天魔玉女’,目高于顶,根本看不上普通男人,故虽飘荡江湖,一直威蕤自守,并决定今于夜的子正时分,穿了‘天魔门’门主的道统法服,纵火自焚!”柳延昭听得骇然道:“什么?‘天魔玉女’要于今夜子正,纵火自焚?……”玉娇娃颔首笑道:“柳兄,你忘了我适才所说‘天魔门’留付的邪门规律么?今日正是‘天魔玉女’的二十四岁生日,她若活过今夜子正,便算违背神前誓愿,江湖人物讲究的就是宁教命不在,不教诺不立……”柳延昭听到此处,义形于色地,接口急急说道:“那‘天魔玉女’如今何在?我们不知此事便罢,既知此事,总要设法救一救她!”
    玉娇娃笑道:“我们的‘门’字,应该去掉,因为我是爱莫能助,柳兄倒真可以救那‘天魔玉女’一命……”
    柳延昭方一愕然,玉娇娃又向他秋波流情地,含笑说道:“那‘天魔玉女’虽然看不起一般庸俗男子,但对于柳兄这等顶天立地的美男子俏英雄,定也倾慕备至,你们二人,只要一宵缱绻,结段雾水姻缘,‘天魔玉女’便应了誓言,无须再纵火自焚,而可继续作她的第七代‘天魔门主’,进参那几绝传的三大秘学!”
    柳延昭听得俊脸通红地,剑眉深戚,连连摇头说道:“荒唐!荒唐……”
    玉娇娃失笑道:“荒唐是的确有点荒唐,但此事除了人知我知外,别无人知,‘天魔玉女’更不会招摇传说,柳兄只当是随兴风流,救她性命后,依然啸傲江湖,不牵不挂,丝毫无损侠誉!”
    柳延昭目中神光电射,朗声说道:“除了你知我知以外,还有天知地知,与自己对人始乱终弃的良心责备……”
    这句话言,似乎使玉娇娃听得全身一震!
    柳延昭此时突觉丹田奇热,有股邪火上腾,但他尽力克制地,向玉娇娃正色问道:“玉姑娘,那位:天魔玉女’,现在何处?你且引我见她,我不相信凭我们彼此的智慧能力,就想不出其他的补救的途径?”
    玉娇娃银牙微咬下唇,站起娇躯,点头说道:“好,我带柳兄去见‘天魔玉女’,她就在这洞内!”
    柳延昭也边自起身,边自问道:“天魔玉女”就在这洞内么?她究竟叫什么名字,是姓玉?还是名中带玉?”
    谁知不站起来还好,这一站起身形,奇异药力流动,全身烘的一热,柳延昭玉面火红,对于自丹田兴起的狂腾欲念,已无法克制得住!
    这时,玉娇娃伸出柔荑,与他手携手地,并肩入洞,并娇笑说道:“柳兄既问,我就是告诉你吧,那位‘天魔玉女’,是姓玉,名叫‘玉娇娃’……”
    欲念狂腾,柳延昭心中已知不妙,再听得“天魔玉女”
    名叫“玉娇娃”之语,更恍然大悟,自己是上了恶当,如今所饮什么“回春甘露”的药性已发,大概英雄难逃美人关,非作上一次“天魔快婿’不可!”
    残存灵明,至此也被“天魔门”的独门秘药毁尽!
    柳延昭是在前半段路因药性半发,想抗拒而不自由主,后半段路则药性全发,根本不想抗拒的情形之下,与玉娇娃手携手儿,人了洞府。于其说是洞府,不如说是一所带有恐怖意味的洞房,比较来恰当。
    所谓“洞房”,是指这石洞,布置得绣帐珠帘,宛若女儿闺阁,并有一张极舒服的绵衾罗褥大床。
    所谓“恐怖意味”,则在在大床周围,堆满了干柴枯枝,以及硫磺松香等引火之物!
    由这些东西看来,玉娇娃所说不虚,假如今天不与文武兼资,风神绝世,又具有“乾坤圣手四海游龙”响亮名头的柳延昭巧遇,她确实因看不上一般俗子凡夫,不愿意委身臭男人,而准备向“天魔门”祖师,应验血誓,用大床四周的干柴烈火,来结束她二十四岁的最后一晚!
    柳延昭进入石洞,只看见绣榻香衾,看不见干柴烈火!
    这是因为他的神智,已为“天魔门”的秘药“回春甘露”所迷,心中只有欢愉,没有恐怖!
    男欲欢来,女有意,衣掌尽化蝴蝶飞!这是柳延昭主动的,转瞬之间,他使玉娇身无寸缕,成了“真正的玉娇娃”,自己也变成了个最原始的男人。
    就在这紧要关头,玉娇娃突然长叹一声,目中含泪地,推开了他。
    她不单推开柳延昭,并翻身下床,走到石油一角,供有“天魔门”祖师位的小桌之前,披发焚香,拜倒在地口中并喃喃祷祝!
    柳延昭心中急得如火,眼中却看得发呆……
    玉娇娃满面神光地,终于一了,她含笑登榻,宛转投怀!
    但比她白嫩嫩,香馥馥,软绵绵娇躯行到的,却是她戮向柳延昭胁下,两根坚如钢铁的春葱玉指。
    玉娇娃才一点柳延昭的穴道,便向他口中塞进两粒淡绿色的灵丹!
    然后,一度投怀,其实不是投杯,是她主动轻伸玉臂,搂着柳延昭,双双倒卧榻上,并扯幅香衾,盖住了两条偎胸贴股的赤裸胴体!
    柳延昭真急了…….现在的急,与刚才的急,在性质上完全不同!
    刚才,他是俗火在煎烧,急于一乘大欲!
    如今,却是灵明顿复,恐怕玉娇娃再施展挑逗动作!
    柳延昭灵明顿复之故,自然是由于娇娃所喂他服食的那两粒淡绿丹药,发生了祛解“回春甘露”灵效!
    但灵明虽复,穴道未解!
    柳延昭总是男人,是个毫无生理缺陷,风神俊逸的年轻男人。
    玉娇娃总是女人,是个胴体丰满,曲线玲珑,容貌美艳绝伦的成熟女人。
    在这种偎颊亲肌,贴胸交肌,赤裸同衾的情况之下,玉娇娃倘加挑逗,慢说是柳延昭,就是他“柳家门”中,比他更有名的“柳下惠”,他必防线崩溃,血脉贲张地,而欲大张旗鼓!
    还好,玉娇娃没有和他逃逗,甚至于连动都不曾动上一下!
    她只像一头极乖巧,极温顺,极可爱的小猫,蜷伏在柳延照雄健而温暖的胸怀中,妙目微阖,香香微散地,睡着了觉!
    可怜!
    可怜的,是柳延昭!
    玉娇娃睡得着,他却睡不着!
    在这种情况下,他惊也惊得睡不着,疑也疑得睡不着,何况绮念时生,必须以灵明克制!
    于是,怀拥美女,赤裸同眠,原本是最美好最风流的事儿,但对柳延昭却成了最难熬,最难堪而最难过的滋味!
    床边的妆台上,点有一根红烛!
    红烛一分分的燃烧,但所燃烧的不像是烛油,而像是在燃烧柳延昭的心血!
    终于,一声轻爆,蜡烛成灰!
    洞外,也透进了淡淡曙色!
    玉娇娃妙目微睁,在柳延昭的怀中,作了第一次的蠕动,并自言自语地,呢声说道:“这一觉我睡得好不满足,好不舒服……”
    柳延昭穴道被制,口不能言,心中却暗暗叫道:“你好不满足,好不舒服,我这一夜却好不担心,好不空虚,好不难过?……
    玉娇娃低声道:“柳兄——我弄不清楚究竟应该叫你‘柳兄’?或是叫你‘弟弟’,但男孩子多半喜欢逞强,富英雄感,有领导欲,故而不必计较年龄,我还是叫你柳兄……”
    柳延昭心中忖道:“错了,我二十三,你二十四,你应该是我姐姐!”玉娇娃忽又改口道:“不对,你太嫩,我看你像我弟弟,还是叫弟弟比较亲热,反正我们之间已有这么一段温馨旖旎的亲密交情,在称呼上,虽然亲热一点,你也不会反对……”
    柳延昭听了“温馨旖旎”四字,再承受到怀中凹凸分明的女体热力,心中简直不知是享受?还是惭愧?充满了一种奇异滋味!
    玉娇娃道“弟弟,请原谅我,在我未说完我的想法之前,我不解开你的穴道,因为我不需要你的答话,但却不愿意听到你有半句违心之语,或是对我鄙视之言!”
    柳延昭真想叫她先替自己解了穴道,大家各启心扉,好好谈上一谈,却苦于无法开口。
    玉娇娃幽幽一叹,低声说道“昨夜,我若不替你解去‘回春甘露’药力,或是忝不知耻的力加挑逗,我们的关系必会更进一层,成了‘欢喜冤家’,片刻‘欢喜’,永世‘冤家’,你在事了后,必将对我鄙视到了极点,甚至不顾一切的生死相搏!”
    柳延昭心中叹道:“玉姊姊,你判断得丝毫不错……”
    玉娇娃道:“那样一来,不论结果如何,都毁了两个人,毁了你这‘四海游龙’,也毁了我这‘天魔玉女’,故而,我在上床之后的情欲纵之中,临时变计,觉得何必两人同毁,不如牺牲一个,来成全另外一个……”柳延昭呼提心中微跳,暗忖:“玉姊姊,你准备牺牲谁,昨夜既强制情思,贞关不破,难道你今天还要应验‘天魔血誓’,纵火自焚?”玉娇娃喃喃说道:“于是,我推开了你,走到‘天魔门’祖师神位之前,披发焚香,通诚祈祷自顾应誓,但请祖师灵明,稍加怜悯,允许我把‘焚身’之举,延后三年……”
    柳延昭由于玉娇娃强守贞关,未加侵犯,心中已对这位玉姊姊极有好感,听得她自愿应誓,已惊得心内怦怦,更弄不懂她延后三年之请,又是何意?……
    玉娇娃苦笑道:“我要好好利用这请求缓死的三年光阴,前半年到一年的时光,我要痛下苦功,三参本门秘学‘天魔本绝’,以使自己功力,更上层楼,后两年半或两年的时光,则完全尽力助你成就英雄事业,并设法促成你与其他两位‘玉姑娘’的美满姻缘!因为‘醉酡道士’说得对,由到‘尊天会’,暨‘七煞’,甚至还有更厉害的凶邪崛起,武林中血腥弥漫,已罩重忧,你卫道降魔,任重力薄,我应该不惜任何牺牲,来帮助你这位好弟弟的一臂之力!柳延昭听得鼻间发酸,感伤得有点想哭……”
    玉娇娃继续说道:“这一年之内,我将以各种面目,游戏尘寰,处处对你暗助,三年以后,则仍应自誓,举火自焚,以求无愧师门!但柳弟弟尽管放心,你玉姊姊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去,今夜我既能和你点胸前股的一夜风流不下流,三年后我举火自焚之时,定会让你看到,我点在右上臂的一颗‘守宫砂’,依然莹如红玉!”柳延昭真的哭了!
    他穴道被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眼泪却可以流得出来!
    玉娇娃是蜷伏在柳延昭胸怀之中,低低说话,两人偎颊亲热,自然立即感觉到这两条代表感动代表感激,更代表了感情的顺颊爬行的泪水!柳延昭在哭,玉娇娃在笑。
    她眼皮略抬,看见珍珠般泪水,正从柳延昭俊目之中,.不断涌出,不禁发自内心的,慰然笑笑道:“够了,弟弟,英雄有泪莫轻弹,你的几滴泪儿,是我的生命之珠,勇气之泉,获得了它,玉娇娃纵然骨化灰飞,九泉含笑!”这位“天魔玉女”,仿佛真能众色中悟道,魔中参禅,居然在语言一了之后,立即退出柳延昭的温馨怀抱,穿着衣裳,不再有丝毫迷恋!如今,“回春甘露”的媚力早解,但柳延昭的两道目光,却紧紧盯在玉娇娃逐渐回衣,不再赤裸的美妙娇躯之上,流露出贪婪期盼神色!这是由于感情变化!
    柳延昭已被玉娇娃强制人欲的一片真情,深深感动!
    人,总是人,既已动情,如今只肖解开他被制穴道,便叫柳延昭当真作个“天魔女婿”,与玉娇娃真具销魂,他也心甘情愿!
    “巾帼之雄”秦文玉是第一块,松下赠药的玉姑娘,是第二块玉,玉娇娃是第三块玉。
    但在柳延昭的心湖中,前两块玉,根本荡然无存,占据他整个心房的,只是“第三块玉”!
    他看见玉娇娃在穿衣,知道这位“玉姐姐”就是要走了,怀内余温犹在,枕边兰麝犹馨,不禁有点惜别伤感,巴不得玉娇娃再多陪他一会,或是干脆不要走了,从此结为伴侣,并辔江湖!
    玉娇娃是何等脚色,一发现柳延昭目中露出贪婪期盼神色,便立即懂得他的心意……
    这时,她已穿衣服,遂走到床边坐下,柔情万种地,嫣然笑道:“弟弟,我不能不走,因为万心玄,公孙智太以难斗,廉不和又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暴魔头,‘尊天会主’黑白天尊更号称功高绝世,为了帮助你降魔卫道,为了和这些邪神魔鬼,尽力周旋,我不能不充实自己!而若是不离开你为情所困,道心难坚,我却怎样参修我的师门绝艺,‘天魔三绝’?”
    柳延昭听她这样说话,知道慢说自己不能开口,纵令能够宛转陈情,也无法留住这去意已决的“玉姐姐”了!
    蓦多半为情种,第一难堪是别离……心内一觉凄凉,便又鼻头发酸,目中泪涌!
    韵事又发生了!
    这次发生的所谓“韵事”并不是昨宵那等赤裸裸的投怀送抱,而是玉娇娃竟凑过玉颊,伸出了丁香,.在柳延昭目下腮边,把他所流出的眼泪,一颗颗地,舐食吃掉!
    这是多旖旎而又多凄凉的美妙画面,身为画中人的柳延昭简直如醉如痴!
    还是玉娇娃比较有把握,她一发觉柳延昭泪涌如泉,便赶紧停止了那令人销魂的舐食眼泪动作站起身形,摇头苦笑说道:“不行,再这样缠绵下去,你和我都恐怕会把扫持不住,于其纵欲,不若留情,弟弟,我真要走了……”
    抬手微掠鬓间散乱云发鬓,忍了一口长气,略定心神,含笑说道:“‘天魔三绝’未练成前,我们不可能相见,功行满后,江湖道上却随处都能相逢,但柳弟弟请记住,不要主动向我打招呼,并显示出我们间关系,因为我可能由于谋略运用,有时会站在你的敌对方面,釜底抽薪之效,往往会胜过面对面狠干……”
    语音略顿,指着床边几上的一个白玉小瓶,又道:“那白玉瓶中,还有我仅存的一粒解毒灵药,弟弟请带在身边,以备不测!在这鬼域江湖中,盖世英雄,每每毁于宵小鼠辈,千万大意不得,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要记住这经验之谈才好!”
    说至此处,玉指微伸,一缕冷风飞袭腋下……
    柳延昭照以为穴道已解,马上想起身扑去,玉娇娃却摇手笑道:“弟弟不要心急,这穴道要在顿饭光阴则解,等你活动血脉,穿好衣服,我早在十里之外,南北东西,天涯莽莽,你勿胡乱的再来找了……”
    她说来大方,其实还不是强忍心碎,如今也不禁妙目之中,泪光微闪!
    玉娇娃不愿让柳延昭看见自己也在流泪,遂赶紧转身,走向洞外,连行边自叹道:“贾宝玉吃胭脂,我玉娇娃今天却吃了眼泪,是孽?是缘?三年如梦,落花明月,万古相……思……”
    饶她强力控制,但说到后来,那“相……思……”二字,仍然语不成声,使人明显听得出是呜咽含泪而语……
    柳延昭急得大叫道:“玉姐姐…”
    “玉姐姐”三字出口,玉娇娃不肯回头,娇躯闪处,电掣般出了石洞。
    柳延昭起先还真还想信她穴道要顿饭光阴以后才解语,但自己听得自己已能叫出“玉姐姐”,方知玉娇娃是在骗人,其实着指之间,穴道已解!
    于是,他揭衾而起,追向洞外。
    柳延昭对盖赞、焦良说过,一身绝艺中,以剑术既轻功两技,最为擅长,以他的修为,玉娇娃又刚出洞口,先行不过百十丈距离,应该足可追赶得上!
    但未及洞门,柳延昭却身形一滞,废然止步。
    因为他在冷风袭体之下,才发现自己如今见不得人!
    全身上下,片缕未挂,此刻洞外万一有人?……”
    柳延昭无可奈何,赶紧胡乱穿衣。
    等他匆匆穿衣,再出洞外,却空山寂寂,那里还有玉娇娃的窈窕身影?
    这么?不会远!饶她玉娇娃走得再快,此刻最多也不过走出了三数里之遥!
    追么?他也没法追!因为南北东西,天涯莽莽,找不出往那儿追才是能够追得上玉娇娃的正确方向。柳延昭面对青翠空山,知道无法再追寻玉娇娃了,只得满面情思,顿足长叹,只见星眸中泪光闪动。在含泪顿足后,柳延昭一转身形,再度进人石洞。
    他再度人洞之举,不是去回味昨夜温馨,而是去取那支小小玉瓶,因为瓶中有粒祛毒圣药,也是玉娇女士留给他的唯一纪念之物。取了玉瓶,略一徘徊,柳延昭不必再急急赶出“山海关”,前往“小兴安岭”了。他是回转“金则寨”,生恐怕萧克英与孟赞,焦良见自己失踪以后,心中焦急,有所妄动!整整一夜只风流而不下流的恩情,柳延昭的心房,已被玉娇娃整个占据!第一块玉——“巾帼之雄”秦文玉,与他尚未谋面,自然印象不深!
    第二块玉——松下赠药,尚不知姓名的“玉姑娘”,初通款曲,便告别离,这种不太深的印象也被他抛到九霄云外!深锈柳延昭心房,使他印象极好的,是第三块玉——他的“玉姐姐”玉娇娃。柳延昭如今心中有桩愿望,就是期盼玉姐姐早日炼成“天魔三绝”,重出江湖,自己只要与她再度遇上,便决不放过,立即求婚,既可获得一位江湖剑侣,又可使一夜情缘,有了着落,更或可说服玉娇娃脱离“天魔邪教”。即令玉娇娃遵诺重誓,坚持不许,自己也不惜来个“霸王硬上弓”,带令玉娇娃以已非处子之身,无法再实行在“天魔派祖师”神位前的纵火自焚惨剧。
    柳延昭便由于打定了这项主意,才引起以后旖旎温馨,几乎令他分尸拆骨的妙事故!
    其实玉娇娃离他并不远,他要找玉娇也不难!
    玉娇娃根本不曾远去,一出石洞,便藏在洞顶上方的大堆藤蔓之中。
    人之寻物,多半只寻暗,不寻明,只望远,不望近!
    柳延昭痴立洞口,极目东西南北,只见飘渺云烟,却偏偏忽略上方,不曾揭动头顶数尺以上的大堆藤蔓。
    他第一次因赤缩足,以及第二次在洞口含泪顿足情况,自然全看在玉娇娃眼中,这位善解人意,玲珑剔透的“天魔玉女”,自然明白了自己强制情欲,于魔中悟道的一夜风流,并未使柳延昭鄙视,而在这位柳弟弟的心中,留下良好印象!
    于是,柳延昭在含泪顿足之际,玉娇娃目送情郎,竟仿佛从柳延昭背影中,看出四海游龙的满腔惆怅!
    她越发珠泪狂流,白衣尽湿!
    直等柳延昭有点蹒跚的背影,在目中消失良久,玉娇娃才掏住激动情思,飘身回洞。
    她回洞之意,与柳延昭却不相同,一来“天魔三绝”就藏在“天魔门”师祖神位之中,二来玉娇娃认为自己与柳延昭只有这一夜之缘,为了好好回味已经决定就在这洞府之中,静参“天魔三绝”!伤心最怕伤心地,前度刘(柳)郎不再来,玉娇娃极能捉摸旁人心理,她断定柳延昭绝不会再来这“伤心之地”,使自己的已坚道心,免遭魔扰!
    她对么?……她对的!……
    柳延昭绝对不会现来这伤心地了,因为柳延昭如今正展开脚程,电制风驰般,赶向“金刚寨”去!
    XXX柳延昭是为了不使萧克英等,顾念自己安危,有所妄动,才赶回“金刚寨”。
    但他回到寨中,才知道自己一走“巾帼之雄”秦文玉竟来,拆穿自己谎言,急于自己奇毒未解,已兵分两路,和箫克英、孟赞、焦良,一齐赶向关外!
    柳延昭知道事情弄得大乱,“尊天会”实力极强,更有什么“酒、色、财、气、天、地、人”等“七煞”,纷纷出世,江湖之中,阴恶无比,自己必需追上孟焦两位盟弟,既秦文玉、箫克英两位侠女,为他们打个接应!
    但由“伏牛山金刚寨”,去往关东“小兴安领”可走路径,无计其数,柳延昭心想正确追踪,却苦于无从选择!
    想来想去,终于哑然失笑!
    他哑然失笑之故,并不是猜出了秦文玉、箫克英,或是孟赞、焦衣两路人马中,那一路的正确途径,而是发现自己钻了牛角尖!
    由此处奔“小兴安岭”,路径虽有无数,枢纽却只有一个。所谓“枢纽”,就是被称为“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
    除了渡海以外,要去关东,必须经过此处!
    而不论是秦文玉、箫克英二女,或孟赞、焦良二男,他们为了追寻自己,必不渡海,定在沿路探询。
    自己何必盘算途径,只要抢先到达“山海关”,等待他们,必须可以相遇!
    而“尊天会”的地点,是在关外,“山海关”内的这段行程,凭秦文玉等的经验功力,也应该不会有太大凶险!
    主意一经打定,足下立似电掣云飘!
    柳延昭当然要快,因为他已经后了半日光阴!
    好在秦文玉、箫克英,暨孟赞,焦良,沿途必会向江湖人物,探询自己踪迹,自己则没有这种耽延,于加上轻功绝世,尽力飞驰,仍然有望抢先到达“山海关”口!
    人在没有选择之下,往往会走熟路!
    柳延昭便是如此!离开“金刚寨”,飞驰数十里后,柳延昭又经过“销魂洞”!
    所谓“销魂洞”,自然是他与“天魔玉女”玉娇娃一夜“销魂”却未“真个”的那座洞府!
    洞是销魂旧地,人是前度刘郎,但柳延昭只在经过洞口时,投过一瞥惆怅眼光,便毫未停留,飞驰而去。但他若知道业已惹起他刻骨相思,立誓要天涯海角,苦苦相寻的“玉姐姐”,就在这洞府中参炼“天魔三绝”,则必将暂撇前缘,立圆旧梦,而以后一切奇中生奇,险中弄险,错中铸错的无数热闹情节,也将完全改观!
    柳延昭一路,秦文玉与箫克英一路,孟赞与焦良一路,共分三路人了,先写那一路呢?
    那一路都不写,来个节外生枝!
    山东道上,接近山林,有座占地不小,相当宽敞的酒肆燕赵本多慷慨悲歌之士,此处又是前往河北的交通要道,在这这天欲黄昏的进食之时,理应满座酒客,最少也要上个七八成座才对。
    今日,情形有点特殊,足容两三百人的偌大酒肆之中,只有一位酒客。
    但上至帐屋掌柜,下至跑堂小二,都毫无不悦之色,一齐堆满笑容地,对哪唯一酒客,不住添酒送菜伺候得特别巴结。照此情形看来,这位唯一酒客,定然不凡凡俗,有甚特别之处。
    人,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个大头、矮身,五十来岁的微胖中年汉子。
    所特别的,是他的面前桌上的那只酒杯!
    好大,好罕见的杯儿,估计上去,足可容酒五斤,并黄澄澄的中,似乎是只“金杯”?最低限度也含有不少黄金成份!
    果然不错,店小二正抱一只五斤酒坛,向杯中斟酒,等杯见斟满,坛中已空,店小二并向那酒客,陪笑说道:“东方大爷,这是第三杯了……”
    那酒客神情却相当和善地,点头笑道:“小柱子不要担心,我最爱你们店中的自酿‘梨花春’酒,十余年来,每过此处,最多只饮六杯,今天更是另外有事,饮上五杯就走,-酒钱仍照往常,十两白银,并加赏你一个金锞子,够你娶老婆了……”
    那名叫小柱子的店小二,闻言之下,自然喜笑颜开,千恩万谢,并哈着腰儿,陪笑问道:“东方大爷,我们少东家前些时在山上打了头鹿,奄了几支鹿腿,要不要菡一条来,给东方大爷助助酒兴?……”,话方至此,陡然闻得有人在酒肆入门处,以霹雳般的声音喊道:“小二!”
    这间酒肆,既占地甚广,店中小二当然不止一个。
    但因这复姓东方的酒客,性情特别,每次一来,其他酒客均见而远避,成为独饮状态,遂只留下一个伺候他惯了的小柱子,其余执事,也就乐得休息。
    如今,居然有人这等高呼,显然定是过路生客。
    小柱子微怔之下,回头看去,只见酒肆入门处,站定二人,一个宛若山神,身高七尺的巨灵汉子,一个是容貌秀美无比,风神俊逸的白衣少年。
    他方心中估量,一苦脸儿,那复姓东方的酒客,已含笑说道:“小柱子,你快去招呼人家,每次来饮‘梨花香’,店中只有我一个酒客,也着实寂寞无趣……”
    小柱子无可奈何,只得走过,因适才“小二”喊声,宛如霹雳,显然是那巨灵壮汉所发,遂向他陪笑问道:“客官喊我则甚,要饮酒么?”
    巨灵壮汉喉中怒哼一声,双目方瞪,那秀美白衣少年.,已含笑说道:“小二哥问得多余,且把你们的上好酒莱,尽量取来,自有重重赏赐!”
    小柱子见了那巨灵般的壮汉,满脸都是凶相,心中害怕,那敢多言,只是“喏喏”连声,更因酒菜现成,又无别客,刹那间便摆了满桌。
    “小二哥,你这酒肆之中,酒醇菜好,地方又这么宽敞,怎么会没有什么生意呢?……”
    这句话儿,问得小柱子难于置答,有点呐呐无法出口。
    但他口中虽然呐呐,却以眼解余光,向先来那位复姓东方的唯一酒客,略略一扫。
    白衣少年是个聪明绝顶之人,“哦”了一声,把头微点,仿佛业已会意,不再言语。
    但这时那巨灵般的壮汉,却又声如霹雳地,向小柱子喝道:“换杯!”
    小柱子给他吓了一跳,赶紧哈着腰儿,陪笑问道:“爷要换什么杯?是不是酒性甚烈,嫌这杯儿太大?”
    巨灵般的壮汉双目一瞪,射出令人生畏的炯炯寒光,沉串说道:“我是嫌杯太小,连日赶路辛劳,你们店中的酒又不错,才想痛痛快快的喝上一顿……”
    小柱子着实有点怕这比自己几乎高出了一半的巨灵壮汉,赶紧顺着他的话儿,接口陪笑道:“是,是,小的去与爷换只大杯……”
    谁知那巨灵壮汉,还有花样,竟一翻眼皮,高声说道:“小二哥不要普通大杯,我要那种特巨金杯!”
    边自说话,这自伸手向那复姓东方的酒客桌上一指。
    这一来,却要了小柱子的命,弄得他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付?
    那复姓东方的酒客,突然“哈哈”一笑向小柱子问道:“小柱子,我今天喝了几杯?”
    小柱子知道今日多半出事,遂心魂欲飞地,颤声答道:“东方大爷,您…您已经喝……喝了三杯……”
    东方酒客从鼻中“哼”了一声道:“既有三杯,业已略可润喉,我就把自己铸金杯,借给这位朋友用用,倒看他能有多大酒量?”
    语毕,手挥面前那只特巨金杯,带着满满一杯斟而未饮的“梨花春”美酒,便向那巨灵壮汉,凌空飞过。
    巨灵壮汉伸手一接,不由脸色立变。
    原来那支金杯本已颇为沉重再加上满杯美酒,和东方酒客暗加的内家真力,来势几达千斤。
    这巨发壮汉,也有一身上好武功,虽还吃得住,但因事出不意,坐下木椅,却“咔嚓”脆响,硬吃震裂,怀中美酒自然也有一些溅到巨灵壮汉身上。巨灵壮汉方自怒吼一声,白衣少年已神色不动地,含笑说道:“戚堂主莫要妄动,对方不是寻常人物……”
    原来那巨灵壮汉,就是远赴“金刚寨”夺霸求亲,碰了“妙姹金刚”萧克英钉子的“花花太岁”戚如山。
    白衣少年就是“尊天会”少会主,“黑白天尊”爱徒,武功极高的司马玉人。’只是未见戚如山之父,“九爪鹰王”戚如渊,和另一名“尊天会”中人物。
    司马玉人语音一顿,向戚如山微伸右手,示意索杯!
    戚如山对珐这位“少会主”十分敬畏,不敢违拗,只好递过金杯,却向那东方酒客,狠狠瞪了一眼司马玉人接杯在手,目注东方酒客,含笑说道:“金杯特巨,重达数十斤,足见阁下之酒量,罕世无敌,莫非竟是武林人物称为‘酒煞’的‘金杯追魂’东方白么?”
    那东方酒客,看了司马玉人一眼,笑嘻嘻地,点点头说道:“少年人,你的眼力不差,东方白久已未在江湖行走,我以为武林人物对我这‘酒煞’二字,忘记得差不多……”
    “忘得差不多了”,一语的最后一个“了”字,尚未出口,陡然面现惊讶神色!
    原来司马玉人是单手擎杯,如今那只只巨金杯之中,突然升腾起袅袅青烟,和奇香酒气,仿佛整杯美酒,已被司马玉人以极高内功,隔杯烧滚!
    司马玉人笑道:“巧遇高人,无以为敬,温酒示意,略表寸心,东方大侠接一杯吧!”
    话完,也把那只金杯,向东方白隔坐抛过。
    东方白想不到这看来秀美无伦的白衣少年,竟有这高功力,遂丝毫不敢怠慢,先行功凝右臂,化掌成钢,然后才伸手接酒。因为美酒既沸,金杯奇烫可知,自己若不准备,万一在年轻人手下出了洋相,岂不半世名头立付流水?-这位“金杯追魂”,把自己的特制金杯,接回手中,目注司马玉人,目闪神光,扬眉问道:“年轻人好俊功夫,你怎样称谓,是那派人物?”
    司马玉人笑道:“酒肆之中,惊世骇俗,东方大侠可否北面山边一谈。”
    东方白略一点头,立即掏出十两纹银,当作酒资并向那业已吓得簌簌发抖的小柱子手中,塞了个小小金锞。
    司马玉人自也不会吝啬,给了丰厚酒钱,与“金杯追魂”东方白一齐出店。
    这酒肆本就接近山林,故而出店不远,便是山壁下的一片静寂所在。
    东方白止步卓立,目注司马玉人道:“少年人约我至此,有何见教?你该先报你的姓名来历了呢?”
    司马玉人抱拳答道:“在下司马玉人,东方大侠知不知道‘尊天会’?”
    东方白颔首道:“我因少出江湖,最近才听说过‘尊天会’是由‘黑白天尊’领导,崛起于关东‘小兴安岭’,是个雄心勃勃武林组织!”
    司马玉人肃立恭身,以庄敬神色道:“‘黑白天尊’是在下授业恩师……”
    东方白“哦”了一声,道:“原来‘尊天会’的司马少主,难怪有这俊的内家功力!”
    司以玉人指着戚如山道:“这是本会戚如申堂主,东方大侠对戚堂主上尊人‘九爪鹰王’戚九渊,可能不太陌生?”
    东方白哈哈笑道:“岂单不会陌生,我和这位‘北六省的绿林总魁’,还相当投契地,喝过几次酒呢!”
    这样一说,东方白竟成了戚如山的父执,不由使那“花花太岁”有点面耳赤红!司马玉人向东方白拱手笑道:“东方大侠既与本会戚总堂主相熟,便不算外人,司马玉人敬邀东方大侠,到‘小兴安岭回谷’中一聚!”
    东方白微一沉吟,目注司马玉人,扬眉笑说道:“我久已未出关东,去游赏一趟白山黑水的景色也好,但不知贵会的‘九回谷’总坛之中,有没有特殊的好酒呢?……”
    司马玉人因师傅“黑白天尊”曾密令自己,尽量延揽异人,为“尊天会”增强实力,如今听得“金怀追魂”东方白愿去“九回谷”总坛,自然十分高兴,遂立从司中取出一面小小铁牌,双手捧过,含笑说道:“这是本会特制的贵宾片,东方大侠何时驾临‘九回谷’,只消一示此牌,立获隆重接待!”
    司马玉人对此牌说得相当贵重,东方白却未怎在意地,随手接过,揣向怀中道:“司马少主先请吧,我因需在此等待一位老友,约莫半月之内,定会前来,你请‘九爪鹰王’戚总堂主,替我准备一些好酒便了。”
    司马玉人闻言,也不再多话,只向东方白施了一礼,便与戚如山相偕别去。东方白目道对方远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道:“被他们这一搅闹,酒未喝得过瘾,我还是再回小柱儿的酒肆,再补上十斤‘梨花春’吧……”
    他一面转身,一面自语,但自语至此,突然听有人接口笑道:“东方大侠,你已上人恶当,还有心情喝酒么?”
    随着主声,有个身材矮胖臃肿,看来毫不起眼的四十来岁,短装之人,从距离适才自己与司马玉人谈话处,约莫十一二丈的乱石堆后走出。
    东方白见此人能潜伏石后,未被自己和司马玉人发现,便知他貌虽猥琐,轻功地着实不弱。
    微愕之下,一面举步迎上,一面诧异发话问道:“尊驾何人?怎样认识我东方白……”
    话犹未了,那四十来岁之人便接口笑道:“酒煞杯震四海,天下何人不识君?在下尉迟巧,是武林无名末卒,久仰东方大侠盛名,又在酒肆门外,见了你那支可作招牌的特巨金杯,那还会不知道遇见了何等人物?”
    东方白近年确实少在江湖走动,以致不知道尉迟巧就是号称“妙手空空”的当世第一神偷,因对方说话,恭维得体,遂对尉迟巧印象甚好地,含笑道:“尉迟兄,你刚才认为我不应该再有心情饮酒,却是为何?”尉迟巧笑道:“我认为东方大侠可能业已中了‘尊天会’的特炼奇毒?”
    东方白双眉微挑,凝望着尉迟巧,默然不语。
    导迟巧知道他是在行功默察体内情况,遂负手闻立,不打加扰。
    片刻过后,东方白满面怒容地,向尉迟巧拱手道:“尉迟兄,多蒙指点,我果然受了那相当阴险的司马小贼算计……”
    说至此处,从怀中取出那面“贵宾牌”来,钢牙一咬,便欲举掌毁去。
    尉迟巧连连摇手,向前接过那面铁牌,微笑道:“东方大侠何必如何,奇毒又不是由此牌转送,这东西在异日问罪‘小兴安岭九回谷’时,或许还有点用处?”
    话完,他竟老实不客气地,把那面“贵宾牌”,揣向自己怀内。东方白此时已满腔怒火,自然不会再要这面铁牌,只是目注尉迟巧,双眉紧蹙,诧然问道:“尉迟兄,你知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传毒?我似乎从未与那司马玉人小贼,有过任何接触?……”
    尉迟巧笑道:“我在酒肆门外,偷看热闹时,曾见东方大侠的那支特制金杯,曾到过司马玉人手上?”
    东方白恍然顿司,“哦”了一声,急从腰间解下金杯,撕片衣襟,加以擦拭。
    尉迟巧道:“东方大侠可以暂时宽心,司马玉人一路间仗此手段,已害多人,但他这个独门奇毒,似属慢性,在眼前不会发作。”
    东方白点头道:“我刚才行动默察时,业已发现约莫在五六十日后,才会发作,故而司马小贼听我答允于一个月内,前去‘九回谷’后,根本不加说明,他显然是志得意满地,等我去自动投降而已。”尉迟巧叹道:“在人控制下,怎敢不低头?奇毒人腑,生死由人……”
    东方白突然目闪精芒,沉声喝道:“不一定,我认为我有把握祛除此毒,然后再问罪‘小兴安岭’!”
    尉迟巧愕然道:“莫非东方大侠除了酒量盖世,武学惊人之外,还精于岐黄妙术?”
    东方白摇摇头道:“我对医道,只是一知半解,但却有位几乎等于华陀再世的神医朋友。”
    尉迟巧一怔道:“当世中,还有艺拟华陀之人么?我真孤陋寡闻,这位神医是谁?”
    东方白道:“尉迟兄有没有听说过有个不以医道名世,但却具有生死人而肉白骨回春手段的醉猫刘三?”
    尉迟巧笑道:“原来东方大侠意中所指,乃是此人!但这刘三性情极怪,从来不与武林人物往还,据说隐居‘崂山’,终日醉卧,连个居处都不会被外人轻易寻着。”
    东方白道:“我却一找便着,而‘醉猫’刘三也决不会不肯为我尽力!”
    尉迟巧仿佛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一定是东方大侠对那‘醉猫’刘三,曾有深恩……”
    话方至此,东方白便连摇双手地,接口笑道:“尉迟兄,你猜错了,我不是对刘三有恩,而是昔年赢了他一个东道,如今正好前去‘崂山’向刘三索债而已。”
    尉迟巧眼珠一转,向东方白含笑道:“刘三既号‘醉猫’,东方大侠又称‘酒煞’,你们所赌的这项东道,可能便是由酒而起?”
    东方白颔首道:“尉迟兄这回猜对,刘三自负酒量,我也决不服人,但请人为证,互赌东道之下,整整喝了一天一夜.仍是他先醉倒。”
    尉迟巧笑道:“东方大侠既然赢过刘三东道,便赶紧走趟‘崂山’一请展他歧黄妙手吧,奇毒在腑,虽然暂不发作.也总不是滋味……”
    东方白道:“好,我便走趟‘崂山’,尉迟兄指点之恩,容俟后报!”
    说完,把手一拱,便待另迟导迟巧,转身走去。
    尉迟巧忽然叫道:“东方大侠暂留贵步!”
    东方白止步转身,目注尉迟巧,以诧异神色问道:“尉迟兄,你莫非还有什么要紧事儿,对我指点?”尉迟巧笑道:“我是有桩琐事,想有所爷仗,拜托东方大侠!”
    东方白点头道:“尉迟兄有话儿,尽管请讲,我正发愁欠你一份人情,没法报呢……”
    尉迟巧点头道:“兄染有‘哮喘’恶疾,久因病榻,东方大侠既去防晤刘三,又属有求必应,能否烦请代向这位旷代神医,求赐一服仙丹妙药?”
    东方白笑道:“这是小事,包在我的身上,刘三定答应……”
    语音至此忽顿,目注尉迟巧问道:“尉迟兄,你如今有无要事?”
    尉迟巧心中本来另有打算,兜了半天圈子,才见东方白似欲上钩,赶紧应声答道:“小弟游荡江湖,根本无所事事……”
    东方白喜道:“尉迟兄既无要事,何妨一同走趟‘崂山’,一来可解我途中寂寞,二来也可免得我向刘三索得‘哮喘’良方之后,又要设法找你!”
    尉迟巧所要的,原来就是这句话儿,自然立即点头说道:“好,我奉陪东方大侠……”
    东方白摆手笑道:“彼此既已订交,尉迟兄请免去什么‘大侠’之称,江湖人物,一向把我视为邪魔,你却叫我‘大侠’,听起来着实有点别扭!”
    尉迟巧心中暗笑,口却喏喏连声,与这号称“酒煞”
    的“金杯追魂”东方白,一同赶赴“崂山”去。
    其实,尉迟巧与这东方白打听说是完全凑巧遇上……
    本想仗恃“妙手空空”的神偷绝技,在司马玉人身上,盗取柳延昭箫克英英所需的奇毒解药!
    但司马玉人功力既高,脚程又快,警觉性更甚为机敏,以致一路之间,均令尉迟巧找不出适当机会下手。
    直到此处,尉迟巧眼见司马玉人又施毒技,并识得东方白的“酒煞”身份,遂出面加以点破,先替“尊天会”拉上个厉害对头!
    谁知有意截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
    原来东方白认识神医“醉猫”刘三,双方并有奇妙关系!
    这一来,尉迟巧暗喜失之东隅,得之桑榆,根本不必再辛苦冒险地,对司马玉人继续追踪,只好随同东方白接受往“崂山”,还愁不能在刘三医寓中,连求带偷地,弄到大把神丹灵药?
    那时,赶赴“山海关”,柳延昭与箫克英所中奇毒立解,自己也决算为侠义道上尽了一点力量,并代兄长尉迟叔宝,略报柳延昭昔年所施的深思厚德!
《五霸七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