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住进文馨的身体?”戴院长换了个说法。
“报复。”她突然抬头,说得直截了当,然后又开始直勾勾地看向骆嘉,那个耐克标志形状的笑容又出现了。
“永无止境地报复!”
骆嘉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包括他的下胯——他能感受到下胯突然莫名地勃起,像是被无形的弹弓打中,僵直且疼痛难耐。真可笑,自己爱的女人坐在自己斜对面说要报复自己?有没有搞错?
容不得她再放肆下去,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似乎有意想直击她的痛处:“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孩子,孩子……”
面前的文馨把“孩子”二字含在嘴里,仿佛触电一般,周身抽搐不止,而且像是出现了呼吸障碍似的,脸憋得通红,仿佛一口气接不上来就会憋死,他一个起身踢倒椅子,上前抚住她的手,冲她大喊:“文馨,你怎么了?文馨,文馨你醒醒……”
能感觉到她的骨骼在咔咔作响,她的手在痉挛状地颤抖,像胎盘中的婴儿紧握的拳头,且出奇的冰冷。他把她的手掰开,指甲上呈现出惊人的青色。
第十话
42
“文馨,文馨你醒醒……你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
骆嘉越是大声叫她,她越是听不见。仿佛头盖骨断裂,骨刺一下扎进大脑。
她抱头想吐,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又死不了。
直至她睁开眼睛,一道白光钻进她的瞳孔。她隐隐约约还记得自己在殡仪馆的洗手间昏倒,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处在陌生的环境,清冷的日光灯,一张空桌子和两把空椅。桌子上摆着一些杂物,其中包括钢笔、录音笔以及戴院长做的笔记和做测试时给她看的测试卡。
这里是……戴院长的心理咨询室?我怎么会在普恩医院?她拿起笔记,上面写着“伴随心因性失忆,愧疚、自责、罪恶感,导致解离症……”她有些看不明白。忽然间,头顶像是有架飞机开过去了,“嗡”地一声,遮住了上面的光线——房间骤暗。
奇怪了,房间里怎么会有飞机?
放下笔记,环境变了。这里不是普恩医院的心理咨询室,而是一间废弃的屋子,墙上有一扇排风扇在转。她感觉有点冷,转身逃出房间,拉开门手,没有声音。
当她走出门的时候,面前是一条梯形的走廊,越往里越宽。她可以判断出这走廊和五月十四号那次做测试时看到的走廊是同一条。
她怎么会又到这里?是在做梦吗?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让她恐惧至极。墙壁上挂着一幅奇怪的画,画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蝴蝶,一只压着一只,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并且她能感觉到蝴蝶在渐渐松动,微微一凑近,“哗啦啦”,大堆的蝴蝶扑哧着翅膀朝她扑过来!
尖叫声过后,空间再度转变,她发现自己已经在花房里了。
阳光明媚,花朵娇艳,蝴蝶在她身边翩然飞舞,梦幻一般美轮美奂。
她的大脑很清楚,这不是真实的。绝对不真实。对面的一只吊椅悬在半空中,像打扫过一样,半点灰尘都没有。而她之前什么时候好像还在上面看见过一只废弃的水桶和一个小型的农药喷雾器。这到底是怎么了?她想不明白,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
“来,文馨,坐啊……”
是安妮的声音,但是看不见安妮的人,安妮仿佛在招呼她往吊椅上坐。
她的头越来越痛,痛到有些难以自持,直到她受不了了往吊椅上一坐,便听“轰隆”一声,自己随同吊椅一起坠下去了。
有声音传来,是车子的声音。车声越来越响,仿佛声音也有引力似的,把她直往下拽,她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是朝下的,“咵嗒”又是一声,她穿过车身掉在一辆车的副驾驶座上。
竟然没有痛感?
第一反应,这不是骆嘉的车。她把头转向左边,惊讶地看见开车的人是安妮!
可是……安妮不是已经死了吗?
面前的安妮没有死。
安妮的右手使劲地攥着方向盘,左手拿着手机,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似的,嘴巴里不停地骂着“FUCK!FUCK……”,就连脖子也是红的,不用透过皮肤细看,就可以看见青筋突突直跳,像是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堵在锁骨以上、下巴以下。
她好像根本不知道旁边坐着个人,文馨叫她“安妮……安妮”,她也听不见。文馨这下终于相信她是在做梦。
然而这一切又很真实,车子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撞上旁边的路灯。
“安妮!踩刹车!”她大声冲她喊。
二人仿佛不在同一时空,她的叫喊声安妮根本听不见,依旧骂骂咧咧,整个身体的重心都放在左手的手机上。她好像在给谁打电话,但是一直打不通,不停地拨着号码。
“快踩刹车,踩刹车,听见了没有?”文馨胡乱地拽着安全带,想努力扣起来,车子的震动却让她怎么也扣不上。一旁的安妮气急败坏地对手机吼叫着:“骆嘉——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骆嘉?不接电话?
文馨还没反应过来,手机便被安妮狠狠地砸到面前的挡风玻璃上。
挡风玻璃上立刻裂开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有细小的玻璃渣反弹回来,嘣到文馨脸上,她仍然感觉不到痛。
然而让她吃惊的是,蜘蛛网的背后,是一辆迎面开来的大货车,货车似乎并没有减速的意思,像一头失去频率的暗黑色鳄鱼,亮着两只眼睛急冲过来!
安妮这才发现就快撞车了,尖叫着狂打方向盘,红色MINI车就像一只失去控制的红色甲虫,在马路上连续打转,文馨只听耳边传来“砰”地一声,接着便感觉自己被迎面重击了一拳!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出事了。
车子在冒烟,已然死死地撞到路边护栏上,挡风玻璃上挂着三道“锋利”的鲜血。
驾驶座上的安妮满脸鲜血,她还能动,全身都在颤抖。她颤抖着将手探向自己的两腿中间,一抹黏稠的鲜血挂在她并拢的食指与中指上。她一动不动地望着血,几秒钟之后突然“啊、啊……”地干嚎起来,随后是呜呜的悲鸣,嘴巴里念叨着:“孩子,我的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文馨面对撕心裂肺的安妮怔住了。
文馨望着放在挡风玻璃前的一张血迹斑斑的小单子,颤抖地拿起来,只见上面清楚地写着一行小字:“戴安妮,阳性,怀孕八周。”
安妮怀孕了?骆嘉的?不可能,她从来没有听骆嘉提起过,就连安妮绑架她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咔哒……”
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眼睛转向右边的车窗,一眼瞥见一支乌黑的枪管,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